前段时间父母去世时,他情绪崩溃得厉害,栾剑给他换了四种药一起吃,但副作用太大,他又不敢跟思凛说,思凛已经够为难了,若是知道他的情况,不知道会不会疯。他一直求栾剑给他停药,栾剑见他态度坚决,状态又还算稳定,同意他可以停了助眠药,抗抑郁药还是要继续吃。
但现在他有点担心,他要离开思凛,不知道这个矫情的身体要出什么幺蛾子。
毕竟,就是从思凛长期住校以来,他才开始失眠的。
一开始只是入睡困难,后来醒得也早,思凛离开家去省会城市念大学的时候,他每天只能睡四个小时。他甚至不敢接思凛的电话,一旦他说了什么触动到自己脆弱神经的话,或者提到严清,他整晚整晚都会瞪着眼睛到天亮。
他的心事不敢跟任何人说,尤其是父母,除了胡乱在个人主页上写点东西,他找不到任何地方倾诉,整个
人都快发疯了。
幸而李东顺邀请他一起去考省实验学,那里不允许外地学生走读,他离开家,负罪感没那么如影随形地笼罩他了,也脱离了父母的监控,他才偷偷去看了医生。
那时栾剑进医疗系统时间不长,遇到个白嫩可怜、孤身一人的小朋友,心大发慈爱,简直关怀备至,两人很合得来,一直合作至今。
一晃眼,豆丁大的思恬长成了俊秀的少年,念了大学,他却还在坐门诊,累得头秃,腰椎间盘还突出。
所以他才苦口婆心地劝思恬不要念医科。
“栾医生,你还是继续给我开米氮平吧,我接下来两个月要去外地,我怕睡不着…”思恬蜷腿缩在沙发上,露出没有防备的呆滞神情,他在别的地方,哪怕是家里都不敢随便沮丧。
“现在没失眠?晚上能睡几个小时?”栾剑给他冲了杯果汁,是橘子味的。
“现在很好…我哥哥在,我就很好…”思恬握着那杯橙色的果汁,喃喃地低语。
栾剑又问了些其他的情况,给他开了一点助眠药,叮嘱道:“你一向自己有数,现在的药别停,如果失眠得厉害,先问问我再吃药。”
思恬点点头,抿一口果汁,视线盯着一处不动。
栾剑看他模样,叹了口气,他劝不动这个人,也不知道他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大的心思,就是不肯跟家里人说。
“我一直在跟你讲,抑郁症的治疗需要家人和朋友的关心陪伴,你总是一个人,遇事也不跟人倾诉,这样对治疗事倍功半。”栾剑揉揉眉心,这话他跟他说了四年,死活说不动。
就没见过这么拧巴的小孩。
果然,思恬又装听不见。
离开的时候,栾剑反复嘱咐他,药不能乱吃乱停,思恬曾经有过一次私自停药的经历,给自己打电话的时候哭得话都说不出来,好在事情没造成严重的后果,之后思恬也没再乱来。
但他还是很担心,他很喜欢思恬,衷心地希望他能好起来,快乐起来。
思恬告别了栾剑,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车体晃来晃去,吊环们像迷乱的四处挥舞,整个世界看上去很正常,可又处处透着诡异。
他想起他放假了,从学校赶去找思凛,却因为药物的关系,一直昏昏欲睡,思凛担心他生病,非要带他去医院,吓得他把药停了。
他已经有好长时间没再经历那种灰暗灭顶的窒息感了,像被水泥活埋、污水掩盖,他爱的人在外面走来走去,却看不到他被封印在这里。
他的泪腺只能通向心里,日复一日地让心脏浸泡在Yin郁。
第六章
思恬决心听话了起来,他顶着肿起来的眼泡去上课,回来就佯作开心地告知思凛,听说自己可以请住宿,好多同学都想和他一起出去玩。
“……现在定下来有四个人,还有要问问父母才能决定的。”思恬所在的学院女生居多,他长得这样好看,性格又随和温顺,虽然平时与人交际不多,但一开口就能轻易地收获许多友谊。
他刚从外面回来,换了件宽松的背心,拿着个小勺挖西瓜吃,嘴角都是果汁。
思凛点点头,从他膝盖上的淤青处拔开眼,又转回去盯着他的实验概述看,问道:“有女生吗?”
“有两个说要作伴一起去的,其他的都是男生。”
“多照顾人家女孩子,别瞎起哄,晚上也别出去太晚,知道吗?”
“知道。”
“去海边要涂防晒,别懒,会晒脱皮。”
“嗯。”
“有事立刻给我打电话。”
思恬从西瓜上抬起头来,杏仁形状的眼睛转向思凛,他的哥哥背着光坐在电脑前,夏天的衬衣被窗口的风吹得鼓起来,能看到里面挺直瘦削的躯干,他还知道翻过面去,有一排脱了衣服才能看见的结实腹肌。
“什么算有事啊?”他故意把西瓜啃得很大声。
“……”思凛见他明知故问,瞥了他一眼,最终吐出一句,“没钱的时候。”
思恬想说“你跟我去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