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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夜色已深,但是房间里并没有很暗沉,开了盏昏暗的壁灯。
李安然看着天花板,脑海中的思绪逐渐的清晰起来,回忆起失去意识前的事情后,他第一反应是「竟然还没有死」,然后忽然想起了白熵。
白熵的影子从脑海里掠过的瞬间李安然心里面一凉,他庆幸自己还活着,要是就那么死去的话……他不敢想象白熵往后的一生将活在一种怎样的自责里,无论怎么想都觉得后怕。李安然连忙转头,想看看白熵去哪里了,却在转头的瞬间发现白熵原来就坐在自己的病房里面。
但他坐得并不近,离病床有那么一点点的距离。
李安然怔了怔,随后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见李安然转过头来,白熵也知道他醒了,轻声的开口,带着点试探的意味:“……安然?”
白熵的声音很哑,又带着很多的小心翼翼:“……你醒了?”
李安然轻声的应了一声,随后打算坐起来,白熵却上前一步来按住他的肩膀:“我给你叫医生。”说罢就要去按铃。
然而李安然制止了白熵的举动,他也同样按住白熵的手,开口道:“你……都知道了吗?”
就是这样一句话,白熵的手垂了下来,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去了生气的样子,又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站在那里,低垂着头。
看到他这幅模样,李安然心下了然。
想想也是,怎么可能瞒得住呢?
如今这个守了那么久的秘密终于被戳破了,李安然觉得心里面空空的,命运的洪流早就已经不受他的控制了,他只知道自己的未来已经确定了,或许从今天开始就不用想方设法的离开了,也不用再口是心非的说些伤人的话了,于他而言,一切或许都算是一场放下。
可是对白熵而言呢?
李安然看看白熵,道:“坐吧,我们也好久没心平气和的说说话了。”
白熵有些发怔,但是依言坐了下来。
“我这个病,是有一定的遗传性机率的……我外公和我妈妈都是这个病,所以……我会患上也很正常。”李安然靠在枕头上平静的说,“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所以你也……”
“安然,你别担心。”白熵却打断了李安然的话,一把握住他的手,“现在的医学水平早比你妈妈和外公那年代时提高了不少,无论什么病治愈的机率都大很多。我已经派人去联系上次冷隽秀所在的DCM小组的那些医生了,很快他们就会来这里,帮你看病的,你别怕,什么事都不会有的,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白熵说的很急很快却很恳切,李安然却只是在心里面叹息,这番话与其说是说给自己听的,不如说是白熵说给他自己听的。他想他活着,他想他痊愈,为此他愿意去做一切。李安然都明白,就像是那些绝症患者的家属那样,因为已经彻底失去了希望,所以只要还有一点点的偏门偏方,他们都愿意去尝试,愿意去相信,「会好起来的」终究只是一句假话。
更何况他自己已经见得太多了,不说在医院里见过的那些病人,他的外公和他的妈妈就是死在手术台上的,李安然也曾不止一次的想,如果不做手术,是不是能拖延得更久一些,哪怕只是苟延残喘的活着,是不是还能再多活几周?几月?甚至……
他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也很过分,病痛对人的折磨太大了,他也舍不得自己的亲人去承受,可是……他终究是个普通人啊,总希望他们能够活着,总希望……
所以李安然太明白现在的白熵了。
见李安然不说话,白熵握着他的手更加用力了:“你信我安然……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李安然看着白熵,再这样说下去,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白熵,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是最清楚的,手术的成功率太低了,我外公和妈妈都是死在手术台上的,我不想再这样。不做手术的话……我大概还有一段时间能够活着吧……”
听到李安然不愿意做手术,白熵的神色紧张了起来:“安然……不可以的……”
“白熵,我这一生,往前二十多年,都是学业和工作,因为钱而不断的发愁。我没有过自己的人生,人难得来世上走一遭,什么都还没来得急享受,所以……至少在人生的最后时刻,我想好好的过一过,活一活。”李安然异常平静的说。
“治好病以后你还会有很长的人生……”白熵握着李安然的手更加用力了。
听到白熵这句话,李安然沉默了一下,说:“是……白熵,你还有很长的人生。你这一生,老天爷对你也真是不厚道,所以如今一切都结束了,往后的几十年,你也要好好的过。忘了简茗,也忘了我……找一个喜欢你,你也喜欢的人……好好的,长长久久的过完这一生。”
“我只要你!”白熵大声的喝断李安然的话。
李安然看着白熵颓丧的模样,看着他发红的眼睛,忍不住也是鼻酸。
他们从认识到现在,十年啊……这么漫长的时光,为什么偏偏要到了最后才能互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