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佝偻着腰,颤巍巍地要朝阿玄见礼,口中道:“不知君夫人驾临寒舍,有失远迎……君夫人恕罪……”
阿玄身穿君夫人之展衣,妆容严整,快步行至伊贯面前,双手将他搀起,笑道:“怎敢劳太师出迎?”说完叫人搀扶他坐下。
伊贯也未推脱,入座后,和宰夫买寒暄了几句,一下又咳嗽了起来,咳的脸面通红,神色痛苦,片刻才慢慢地停下,胸口喘息不停。
阿玄目露关切,道:“我从前是医女,不敢说医术有多高明,但确也能看些疾病。老太师若信我,我可为老太师诊病,看能否助老太师稍解病痛。”
伊贯喘息渐平,慢慢摇头,抬目看向宰夫买和阿玄:“不知君夫人来此,有何贵干?”
宰夫买看了阿玄一眼。
阿玄道:“我今日刚从毫邑归来,听闻老太师身体欠佳,想到地震后的这些时日,我因忙于琐事,一直未来得及探望太师,故方才请了叔父一道前来探望,盼未扰到老太师的休养。”
伊贯声音平平地道:“君夫人百忙之中还不忘关照老夫,老夫实是感激。”
阿玄微微一笑,忽跽坐,双手平交于胸,朝着伊贯微微躬身,拜了一礼,神色庄重。
这一拜,不但伊贯怔住,连一旁的宰夫买也愣了。
短暂静默过后,伊贯道:“君夫人此为何意?老夫受不起。”
阿玄道:“老太师有所不知,此次国都遭遇地震,我去往毫邑等地,一路所见所闻,令我心生颇多感慨。途中,我曾遇到多位乡野老者,年高者至耄耋,白发苍苍,知我身份后,拜我之余,异口同声,无不向我问及老太师,他们是恐老太师因此次地动有所不测,得知老太师安然无恙,老者方心安,又托我回都之后,代他们拜问老太师之安。”
“我起先不解,后问随从,才知多年之前,穆国积弱,曾数次遭遇敌军入境,老太师当时正当风华,若非你领兵击退敌军,国恐不国。如今你虽年事已高,亦不愿再过问朝堂,然我穆国民众,至今却依旧记得老太师的功德。方才我那一礼,便是代民众,亦是代国君与我自己,向老太师行礼,此礼,老太师当受。”
宰夫买愣了一下,随即看向伊贯,见他双目定定不动,眼神渐渐空远,仿佛在回想当年之事。
“穆国望族众多,然哪家能及的上老太师?老太师有如今之威望,所凭并非家族之世袭官爵,乃从前曾为穆国立下的赫赫功劳。国君私下曾对我言,他年幼之时,最为敬重之人,一为叔祖武伯,二,便是太师你了。他如今实施新法,目的并非是要为难公族大夫,更不是要和老太师作对,乃是看到旧制积重难返,唯一所想,便是改制之后,能令穆国更加强大。唯国强,民方能安居乐业,臣亦可建功立业,此应当也是老太师之所愿。如今他为穆国东出之路,正与晋人奋战,不期南疆却又遭遇楚人攻击,境况不易。我身为君夫人,所能做的事情,实是有限,只能尽我所能抚定灾民,稳住民心,助国君,更是助穆人打下这一大仗。”
伊贯神色不动,目光却落在了对面那位年轻的君夫人的脸上,渐渐露出古怪之色。
“沧海横流,方显本色。老太师,值此国难之际,不止国君与我,还有千万万万如我路上所遇的乡野穆人,无不盼着老太师能再次成我穆国之砥柱,再定人心。我代国君,于此先行谢过。”
阿玄说完,如方才一样,再次向他行了一礼。
……
阿玄和宰夫买离去后,伊贯躺回床上,闭目良久,方睁开眼睛,对着身畔的周季缓缓道:“国君若是如此容易对付,老夫今日便也不会躺在此处与你说话。如今再加上如此女子……”
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神色落寞,瞬间仿佛又老了十岁:“亦是命定。你与那些人,莫再空想了。听老夫一言,与服虞断了往来,将他交给庚敖,如此往后还能保住富贵,否则,如你方才所言,晋国公族的下场,恐怕就是你们的下场。莫让一语成谶!”
第75章
太宫位于丘阳西的方向, 周围风景优美,这夜, 角门里入了一个身影,那人在浓重的夜色掩映之下, 朝着深处潜行而去, 最后来到一处宫室, 径直步入内寝, 显得很是熟门熟路。
内寝里烛照迷离, 一个少妇正侧卧在床榻上,唇染胭脂,长发不整, 衣襟微微松散, 隐隐露出内里一抹雪腴之痕, 正是移居此处已有些时日的伯伊夫人。
“夫人, 司徒至。”
一个寺人在门外轻声说道。
鲁秀子正跪在床前,在为伯伊夫人揉捏腿脚, 听闻, 撒娇道:“他来了, 夫人便又要赶我走了。”
伯伊夫人正在等着周季,闻言, 宠爱地摸了摸鲁秀子漆黑的头发,哄道:“去吧, 他不会留下过夜。等他走了, 我便是你的了。”
鲁秀子作出不舍之态, 却也飞快地起身,帐幔外已经传来脚步声,周季大步入内。
鲁秀子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司徒,随即低头快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