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俯视万物的脊背被充满恐惧的目光仰视。
只有那一日,他第一次感受到别人平等的、甚至亲昵的注视,就好像他们曾经拥有种种过往,而他却不记得。
但是随后他发现自己不过是被当成了替身,怒火顿时上涌。他是何种身份,怎么可以成为区区蝼蚁的替身?他怒火中烧,撂下狠话当即离开,却又在离开后心生不舍,怀念那种从未体会的注视。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一次次“偶然”路过神宫,明明只要把这个人的可疑之处告诉七代十二神就可以继续出去浪荡。可他每每生了这番心思就担心此人被送上断生台,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这让他有些魂不守舍,不仅没有心思出去惹是生非,甚至还罕见地动起脑子为临遇安想法子脱身,不被七代十二神怀疑。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临遇安竟然没有露出任何把柄,除了有些针对预定的八代贵人以外,一切举止都有着上位者的高傲与冷漠。
这让燮风觉得自己三天都在做些无用功,口气也冷硬了起来:“你不回应我定是因为心虚。”
歪头探出屏风看向面色严肃的燮风,临遇安眼神凉凉:“随你怎么想。”说完又收回身子对镜束冠。
燮风跟着他走到屏风后,看到了个风月无边的少年,眉藏千山、目含星宇,分明是个馥郁华贵的长相却填满了冰冷澄澈的雪风。好似独立雪山之巅的一树红梅,自有傲骨无双。
晃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燮风故作Yin狠道:“只要我对鸣说你可疑,他定然会把你彻查,到时候你的小心思就都藏不住了。”
经过这几天和临鹤仙的彻夜长谈,临遇安已经记住了七代十二神的名字,燮风所说的“鸣”是七代朱雀的名字。燮风贵为雀祖,即使是鸣都不得不听从他,所以只要燮风真的去暴露临遇安的可疑,他必定不能再以“先祖”的身份再安定下去。
临遇安心中一紧,表面却不动声色,只看着镜子淡淡道:“你若是想要揭发我早就可以了,何必等到现在?”
他转过身看着燮风:“你三番两次来寻我,究竟所为何事?”
这句话可把燮风问懵了。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要做什么,为何对个假“先祖”这么关注。因此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恶狠狠道:“监视你!”
临遇安有些无语,奇特双目告诉他燮风明显就是心虚撒谎,但他没有拆穿,只偏头看向外面道:“鹤仙应当要回来了,你还不走?此处没有十二神的允许可是不能进入的。”
话音落下,他再转头时已看不到燮风的身影,连对方何时消失的都不知道,但他能够感觉有道视线胶着在他身上,片刻不离。
临遇安想不明白,三十万年前毫无瓜葛的燮风为何要这么关注自己,并且还不揭发。他完全想不到,三日前的冲动夺走了一个“孤寡老人”的初吻,人家不关注他才奇怪。
正在整理衣冠的时候,临遇安突然感到大脑一阵剧痛,随后有声音穿透层层痛楚传入脑海:“我连接了你的神识,你可以在心里和我对话……咦,这是魂魄?”
经历了三十万年的穿越,临遇安的神识早已被磨入魂魄当中等待灵力的再次开发。此刻燮风强硬地将他的神识穿透临遇安的魂魄,留下一点印记,堪比开凿头骨、撕裂身躯,疼得临遇安膝盖一软跪到了地上。
燮风一惊,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脆弱,正要从暗处现身时就听到门外传来了利落的脚步声。让他不得不再次隐藏身影,看向半跪于地面的少年。
临鹤仙敲了敲门朗声道:“先祖,辇轿已到。”
“好。”
强忍住嗓子里的颤音回答对方,临遇安双手在地面留下了十道清晰的汗痕。强行在魂魄上建立传音连接的痛苦让他抖似筛糠,汗水如瀑布流下他连眼睛都睁不开来。但即使如此他都不愿发出一丝声响,全凭意志压抑住哀嚎。
临鹤仙在外等了片刻有些疑惑:“先祖?”
没得到回答后,他便同身后众人说了一下,只身进入殿中。
一进殿,他就从屏风下的空档看到了临遇安半跪在地的膝盖与双手,顿时大惊失色上前将人扶起来。
临遇安没有抗拒,疲软地半靠在他怀中闭目喘气。
“先祖,得罪了。”临鹤仙见人突然这番模样,下意识把人当做了自己的病人,一道温厚灵力灌入临遇安经脉内,为他检索伤病之处。
然而身体搜了一遍都没有异常情况,临鹤仙开始怀疑是否是魂魄受创,可临遇安在这殿内呆的好好的,又怎会莫名魂魄受创呢?
因着魂魄过于特殊,临鹤仙只得询问对方:“先祖,可是魂魄有何不适?”
临遇安闭目摇头,轻声道:“无事,一会儿就好。”
虽然有临鹤仙灵力滋养能很快将燮风撕开的魂魄裂口愈合,但一旦这样,对方必定会看到燮风留下的印记,还会发现自己魂魄并非先祖,给他招致无边祸患。
因此他只能紧咬牙关,硬生生扛住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