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道:“大哥,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宫中我还是熟悉的,若我受刑身弱,本就风雨飘摇……”
凛余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知道萧一没有在说笑,也知道这刑罚自己是逃不过了,但如今的形势确实不该再损伤己方力量了。
萧一面无表情地从凛余身旁走过,在凛余怀疑他有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的时候他终于启齿。
“一百只血蛛,此事了了之后去领。”
凛余其实是吃了一惊的,在她的印象里萧一一直是那个法不容情的姿态,如今肯放自己一马就是说……
萧家的势力,已然羸弱至此了么?
凛余不动声色地回了栖凤宫。
萧一敲了敲门,在得到萧轲的应允后敛息入内。他知道萧轲定会对自己的隐瞒心生怨怼,但也知道这个心软的三少爷还是不会将自己如何的。
萧一回来之前萧轲便醒了的,如今他坐在榻上,面唇皆是病态的白。见此,纵使萧轲已经令凛余将屋内收拾得极为干净,萧一也知晓他定是又呕血了。
“属下失职了。”萧一跪在萧轲面前,低着的头看不清表情,但那声音倒是诚诚恳恳。
萧轲之前失了血,大力的咳嗽也让他喉部难受得紧。无神的眼没有落处,萧轲用发哑了的声音问他:“你所言的失职,是失在未将此事告知于我,还是未能拦住文郁?”
萧一知道三少爷从来不是好打发的主儿,却还是诚实:“是未能拦住郁后。”
萧轲又低低咳了数声。
“萧一,我倒是不知何时你竟学会越庖代俎地代我做决定了呢?”
萧轲在生气,他没有气文郁来到这里大肆讥讽自己,他在气这样的事自己竟然毫不知情。他从来都不喜被人轻看了的。
“三少爷如今病重,这种……小事,属下和皇上处理了便好,不需要叨扰少爷。”
萧一便就是这样有一言一有二言二的性子。
“文家还未现倾颓之势,三少爷不能在这个时候继续坏了身子。”
于是愈发的无力,这样无力的自己连活着都是负担。萧轲确实是早就不想活了的,只是顾及那一份尊严和骄傲,不甘一事无成地见地下冠以萧姓的亲眷。
他如今只有脑子可用了,但其实自始至终,萧轲便都是这样活的。
“如今文岸已然是等不及了,倒还真是符了‘一鸣惊人’的训言。明楚的碑石,突来的水患,没有哪一个不是大手笔啊。拿这些东西来对付我这样一个病入膏肓之人,看来还真是有了不死不休的味道。”
“不过也确实是不死不休了呢。”
萧轲令萧一起身,明明是失去了所有色彩的眼却在那样一个瞬间让萧一觉得无比的灵动。
“谣言,不必想着去堵了,顺其自然便好。”
萧一的心顿时沉入了谷底,“可我们也不是全无办法的,如今那碑石也不过是百姓间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只要皇上那里不出问题,总是会不攻自破的。而且如今只要弄清楚那碑石的来历……”
萧轲缓缓开口道:“一个无手便让我们寻了数年,文相文岸,从来不是那样好对付的。”
微顿,萧轲继续道:“文岸现如今将脏水泼到了我的身上,左右我也没什么顾及的,脏了……便脏了,只是他还想着清清白白,那便是小看我了。”
萧轲忽然笑了,他本就生的俊美,而那病白仿佛是增色一般更是令人移不开眼。“脏了而已,我又不需要洗。人么,想清清白白地到这世上是易的,可又有几个人能清清白白地走呢?”
萧一从来都制止不了萧轲,萧轲的决定,也从来都是不容置喙的。
“那我们如今当如何。”
“静观其变就好,我有法子让文岸此生……再也翻不了身。”
……
文府,文岸执子端坐,黑白棋盘上胜负难分。黑子是他,白子也是他,文岸习惯于在思考的时候如此,自己是自己的对手。
如今已然腊月,年关将近,然这个年,对有些人来说,是过不好了的。
其实萧家如今只余一个萧轲,还是个多病活不得多少岁月的身子,本是没有必要这样赶尽杀绝的。
只是因了姜衡期对萧轲的心思。
宫中传信来的时候自己还是有所怀疑的,直到姜衡期将萧轲接进了宫。那一纸诏书若是不知姜衡期是个什么打算的话到还真是让人感叹皇家体恤忠良,然……
文岸其实也没想到自己斗了大半辈子的萧家,会同祸水这个词牵连到一起的。入宫见大女儿时她那隐忍着不肯下落的泪水历历在目,他文岸的女儿从来都是不形喜怒,一派端然的。女儿同自己虽是不亲厚,但文岸也知道自己或是说文家一直都是支撑起她静默在后宫之中的力量。
他还未见过女儿那个样子。
文岸是薄情的,薄情得只知道地位势力确不晓得如何同亲眷拉近关系。几个儿子女儿都不是会缠着自己索要这个索要那个的性格,他既欣慰又慨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