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风就猝尔停住。他不自觉地向前探了探,原是陆进延站到了他身前。触及陆进延的胸膛,林盏才刚想把手缩回去,却被面前那人一把攥进手心。
“我想带你来北漠,看看我曾驻守过的疆土”陆进延握紧了林盏的手指,“很早的时候就想了”
【看】字出口,林盏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但陆进延却分明察觉出他喉头一紧
“除了风沙,万籁俱寂”他的回答得体,让陆进延挑不出毛病。
林盏变了。若他像以前那样卑微地自嘲自己是个看不见的瞎子,陆进延心里可能都会好受些。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变化?被挖去双目?中毒失聪?
背后是直直袭来的黄风,陆进延把手缓缓搭在林盏肩上,那里,一朵红艳的牡丹在衣襟下暗暗盛开。
不,都不是,自从林盏被送入宫,他就变了。而他却没能及时挽回,眼看着林盏一次又一次受到伤害。
权力、荣耀、江山、他陆进延看似拥有一切,可他却拿不出一个妙方把林盏变回曾在祁州时的模样。他曾以为的越来越好,却在他步步逼近皇位时,变得越来越糟,而最令陆进延窒息的,恰是林盏为了家事而将所有的苦难心甘情愿地承受。
“可是,人不是神仙”想着想着,陆进延便轻声说了出来。林盏平静的面上闪过疑惑,还没来得及反应,“你承受得太多,已经被压垮了”
整个世界只有他二人的呼吸,风沙无阻得好像天地间隔得很远很远,心头一股暖流忽而钻了出来。
下意识地上前,但旋即又后退一步,林盏假装咳嗽了几声,“皇上说什么呢”
下一刻,宽阔的胸膛与结实的臂膀将他包围,那么紧那么用力,陆进延的呼吸很沉,像深夜的浓雾,像饥饿的野兽,像滂沱的大雨,他的情绪浓烈得把林盏顷刻淹没,纵使他什么也看不见
“我、我可真拿对你没办法啊!”他抱着林盏,整张脸埋进他消瘦的颈窝,声音又闷又哑,“林盏,我好想你”
呵……说什么傻话呢……
他就在这里,他本该这样告诉陆进延的,但林盏没有,他也何尝不想念那个在心里大胆承认他对陆进延的爱的自己呢
(下)
林盏以他二人不宜独处过久为由,一点点地挣开陆进延的怀抱,理了理被陆进延蹭歪了的蒙眼布,转身往回走。陆进延不想挪脚,眼瞧着林盏走到十步开外,才迈开步子想要跟上。
忽然,林盏脚底绊了一跤,陆进延三步并两步地想去扶却也晚了,林盏整个人面朝下摔在地上,一抹纤薄的白色与黄沙格格不入。林盏自己站起来,面无表情地掸身上的沙土,陆进延也与他一同清理衣服。林盏眼盲多年又身怀武艺,按理说脚下被绊不会摔得这样毫无防备
“是不是有心事”陆进延拿过林盏的手搓了搓
换来的,依旧是林盏一如既往的微笑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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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的吴王总是迎着敌人的号角声冲锋在前,而今,这一仗陆进延果只在后方沉着指挥,原龙虎军的将士甚至都难以适应。
敌人独特的号角声回响在无垠的北境大漠上,林盏想象着这声音与雄鹰一同盘旋于苍茫长空。从来到这里直到开战,林盏说过的话少得可怜。他曾经无数次想象着百姓口中英勇善战的吴王镇守山河的北境是个什么模样,可真到了这里,他脑子里却空荡荡的,没了眼珠,感受不到日光,他曾以为的北境刺目的阳光全都被眼前的一片浑浊吞噬,耳畔只有刀剑相击,嘶喊震天。当时在雪山上被医好的眼睛若是还在,会否能看见马蹄掀起层层黄沙?
陆进延就在身侧,他没有留林盏一人在营地,没有随将士们冲锋陷阵,多么难得的机会,林盏想抬手摸摸他的盔甲,想张口问问他战况如何,可一阵狂风刮过,刚到嘴边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吹散了。
他已经做了一个月没有喜怒哀乐的木偶,若他能在北境战场上锁住自己一切的情感,那么过不了多久,身为皇帝的陆进延一定会对他失了耐心,随他而去吧?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蒙眼布,往里一按便凹陷下去,林盏嘴角颤了颤,永远,他想,永远他都无法接受一个这样的自己,更别提让陆进延接受
这场战争,在后方两人间沉默里,突兀地响起了胜利的号角。
当夜简单庆功后,皇帝的营帐里忽而传出大喊:“有刺客!”
五个来者黑衣蒙面Jing确地抓住时机,正逮在将军们酒散回营,林盏也出去取水之际杀到陆进延面前。五人出手狠辣决绝,分明为夺命而来。
林盏闻声丢下手中水囊,尚未记清路但情急之下根本来不及用盲杖,循着声音疯了似的往回奔,一小段路撞了兵器推车根本觉不出疼,摔跤都顾不上,伸手往前摸索着,踉踉跄跄地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