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后跟压着床褥,微弯下腰,拧开了指甲油瓶子。他往自己的脚趾上刷指甲油,样子专注。他不说话了,韩酌觉得尴尬,一个男孩儿穿着女校的校服坐在他床上涂指甲油,他想他该说些什么,但一时间说什么似乎都不太合适,他干脆假装忙碌地整理起书架和书桌。
“老师,你带电脑过来了吗?”邵榕低着头问了句。
“干吗?”
“带了没有?”
“你先说你要干吗。”
“你先回答你带了没有,要不然我就喊了啊。”邵榕耍无赖,韩酌皱着眉看他,说:“没带。”
“那那个电脑包里是什么?你翻开我看看。”
韩酌大翻白眼,不情不愿地说:“你要电脑干什么,想找学习资料可以用学校图书馆的电脑。”
邵榕扭头看他,他已经涂完了一只脚上的五个指甲盖,他盖上瓶子,手摸着头发顺势往下一扯,将自己那头乌黑的长发扯了下来。那是顶假发,假发下头才是他原本的头发,发色也很黑,还很亮,剪的很短,他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个穿错了衣服的假小子。他抱着自己的小腿,脸颊靠在膝盖上,用手指勾着自己的假发,对韩酌说:“我想买顶新的假发。”
“学校也没规定不能剪这么短的头发啊。”
邵榕尖声说:“不行!我没法接受!不好看!”
韩酌没法和他沟通,邵榕在床上闹腾,又扯开嗓子喊了起来:“非礼啊!非礼啦!”
“好好好,你等会儿,”韩酌彻底败给他,拿出电脑插上电源,等待开机时他随口问了句,“下午被水淋坏的?”
“哦下午啊,质量哪有这么不好。”
“你下午是怎么回事?”
邵榕不吭声了,韩酌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瞥他,他涂完脚趾开始涂手指,似乎是没空搭理韩酌了。
“电脑开了没有?”邵榕轻声问,小心翼翼地刷着指甲油,他报了个网上的店名,韩酌打开了网页,让邵榕过去挑个款式。邵榕脚上的指甲油似乎还没干透,他努力分开着脚趾,样子滑稽地走过来。他挨着韩酌仔细浏览起了网页。
邵榕身上香香的,好像喷了香水。韩酌对香味敏感,吸了吸鼻子,忍不住连打了两个喷嚏。邵榕噗嗤笑了,指着一顶假发说:“要这个吧,后天给你钱行吗?我给你写张欠条。”
说着,他拿起桌上的纸笔唰唰就写好了欠条,他的字不好看,签名也很小家子气,两个字挤在一起,好像被人用绳子捆在了一起似的。
“你收好。”邵榕说,他把欠条折叠起来塞进了韩酌胸前的口袋里,轻拍了拍。
“你们宿舍有门禁吗?”韩酌问道。
邵榕闻言看了眼时间,他把指甲油放在了韩酌桌上,伸长脖子往外望,他脸上不再有笑意了,从书桌边的侧门走到阳台上,转过身朝韩酌挥了下手便翻身爬到了护栏外面。韩酌追了出去,邵榕身手敏捷,三两下就落到了地上,他很快跑开,往学生宿舍的方向去,他那条粉裙子的裙角在空中起起落落,像只蝴蝶,翩飞着投入了黑暗的怀抱。
隔天韩酌把指甲油还给了钱露,开学将近,学生和老师陆陆续续都回了学校,校园里热闹了起来。下午时,韩酌见到了高二一班的班主任赵淇,赵老师四十多岁了,剪着利落的短发,和韩酌还是校友,韩酌被安排在她手下实习,教语文。赵老师带他去见了年级组长,教导主任和校长,老师们都很客气,尤其是校长,说是在面试的时候对韩酌印象很深,拉着韩酌说了好久的话。
学校里的男老师不多,韩酌和赵老师一个办公室,放眼望去,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男老师。
这天韩酌没遇到邵榕,只在赵老师给的学生名册上见到了他的名字,他也没空多想邵榕的事,明天就要开学了,他得抓紧时间了解一班的学习进度。到了正式开学的那天,一大早韩酌就跟着老师们一块儿去了学校礼堂,每年假期结束,校长都会在那里举行一个简单的开学仪式,据说暑假结束后的开学仪式比较隆重,甚至还有社团表演可以看。开学仪式定在九点开始,八点半时各个班的学生由本班的班长带着陆续进入礼堂。邵榕比普通女学生都高,在人群里很好认,他走在高二一班队伍最末,看到韩酌还冲他笑。韩酌往后退了退,躲在教师群里没敢回应。
学生入场结束后,校长走上了讲台,他人总是笑呵呵的,说话时抑扬顿挫,发言很短,讲了几句场面话,表扬了番几位寒假时参加竞赛取得了不错名词的同学后就把话筒交给了学生会长。学生会长穿白衬衣,灰西装,下`身一条长度到膝盖的百褶裙,她的姿态端庄,嘴角自然翘起,鹅蛋脸,长的大方温柔。她姓庄,叫庄梦蝶。
庄梦蝶讲话时,韩酌有些心不在焉,他往人群里扫了眼,邵榕不知什么时候溜走了。韩酌左右张望,动作又不敢太大,这时赵老师小声和韩酌说:“韩老师你把我桌上的资料先发给同学们吧。”
韩酌应下,悄悄从侧门走了出去。他一路上都在留意邵榕,可哪儿都见不到他。他到办公室取了赵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