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时已是另一个傍晚,天还亮着,空气凉得像针刺在鼻尖。
回到公寓楼,管理员递过来一封信,艾莉尔觉着奇怪,哪有人会给她寄信。她担心着金鱼,坐在沙发上倒鱼食,边拆开来看了看。
奥利维的字迹一开始还端正清晰,他在信里道了歉,说他不该纠缠不清。
决定重新开始后,有一个知晓自己过去的人一直在身边转悠,艾莉尔也确实不好受,她认同地点了点头,拿出饼干咬了两口,继续看了下去。
“你一定不想见到我,我原本也下定了决心不去找你,可那很难做到,我觉得自己很糟糕。不仅是这件事,从很早前开始,当我知道事情真相后我就不该再见你。但我给自己找了理由,想说我应该和你当面道歉……艾莉尔,一直以来,我差不多是逼迫着你和我维持关系,你本不需要应付我的,我很抱歉。这些天你一定很担心……对不起,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信很长,翻来覆去就这么个意思,条理混乱,字写到后面也都飘了起来,到了末尾处,奥利维写道:“我想过和你共度一生,可你欺骗了我,我觉得我再没法爱上什么人,艾莉尔,我很爱你,也非常恨你。”
看到这里,艾莉尔的心颤了颤。好像有这么个说法,呈现在纸上的文字和实际接触到的人总会有些微妙的不同,至于哪一个才更接近真实的内心,那就不好说了。
天花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她推开门出去,秋季的夜晚,落叶铺了满地。
王国的土地上,大家都是行色匆匆,没有人想在摄像头下长久驻足,只有家才是安全的。而艾莉尔漫无目的地走着,远方不知是什么,身后也没有归途。
时钟指向数字九,街道上空无一人。她站在不知道哪条街的路灯下,惊讶地看着拐角处溢出的温暖光线。
这个时间竟然有商店开着。
久违的好奇心冒了出来,她走过去,探头看了看。那是一家咖啡馆,人很少,但显然是开着的。冷风吹得她直打寒战,她把脸埋到围巾里,犹豫了会儿,还是推开了门。
屋内装潢很是高级,实木护墙板,水晶灯,还有那些高脚杯,艾莉尔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了。享乐是可耻的,资源的浪费是不可原谅的,她难以置信之余,也忍不住多瞄了几眼。
光线暗淡的角落里,几个人吞云吐雾,谈话声似有若无,屏风把一切都隔离开来。
艾莉尔要了杯热可可,等服务员把纸杯递过来时,那些人刚好起身离开,隔着不近的距离,可以听见皮鞋踩在木地板上,声音清脆有力。
艾莉尔莫名有些紧张,等这些人一走,店里除了她就没有别的客人了。她连忙付了钱,匆匆转过了身。
头顶的光线晃了一晃,奥利维的蓝色眼眸哪怕在夜晚也显得晶莹透亮。
她一眼就认出了他。他带着金丝边眼睛,略略低着头,身旁的人在讲些什么,他安静听着,脸上是淡然的笑意。奥利维并没注意到艾莉尔,只随手把帽子往头上一戴。风吹起他的衣摆,当他离开门口时,黑夜像深渊,一瞬间把人吞噬得彻底。
艾莉尔下意识跟了上去,身后店员撑着柜台,大声提醒她饮料没拿。
可艾莉尔什么也没听见,她跑了两步,心里觉得奇怪,明明没落下多少路,怎么就追不上呢?她指望着他能回头看看她,但这种期望总是会落空。
几个月的报社生活,接触到的都是一板一眼的正面报导,舆论管制下,底下的人比上面还要谨慎,而她也终于明白了分别那天法布利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没发现他有完美主义倾向吗?他怎么可能喜欢你。”
那真是一句能把人折磨致死的话。
她跑呀跑,夜晚的风很凉,她努力镇定下来,一颗心却是砰砰直跳。
完美主义也许称不上,但容不得一丝一毫污点的荣誉感倒是普遍存在的。至于这到底是在捍卫什么,没有人知道。她只清楚,哪怕是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对rou体的洁癖,对Jing神的压抑与限制,王国无微不至的纯洁教育深入人心。有时她也觉得,自己只有一死了之,才能对得起女性天然被赋予的天真气质。
可那又不大对,她可以怀着恨死去,却无法带着爱离开。她爱他,她只想见到他。
电车在路口停了一会儿,深夜最后一班车,车厢照例空空荡荡,奥利维转头望着窗外,深蓝的夜幕下是路灯连接起的街道,像蜿蜒的河流,又像悬挂的彩带。
当铃声响起,车门关闭时,他看见了飘起的围巾。
艾莉尔擦了擦汗,车窗外光影交错,跑了一路,她看起来有些崩溃,此时只气喘吁吁道:“我在咖啡馆就看见您了,您为什么走得那么快?”
奥利维愣了一愣,心里莫名空了一瞬。他站了起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信一寄出他就后悔了,觉得虚与委蛇总好过再也不相见。但当他真的看见她时,那种不安的愧疚又冒了出来,拉扯着那原本就不怎么稳定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