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晶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这样毫无顾忌地嚎啕大哭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可这一次,她再也不想控制自己,身上的痛,心里的伤,似乎齐齐扑到面前,容不得半点抗拒她也已经无力抵抗,只有放声一哭了直哭得天昏地暗地老天荒似的,可疼痛并没有因此放过她,她只觉那疼痛越来越凶猛,已经难以忍受。等到慢慢止住了哭泣,她自己打了急救电话,等来了救护车。到了医院,才想到给思聪打个电话,接通的刹那,一听到她的声音,王晶哇地又哭了起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电话那头,传来思聪焦急的声音。王晶哭得说不出话,旁边的护士接过来:“这里是市一医院,你是她朋友吧?她马上要做检查,过来帮她办一下住院手续。”思聪应声放下电话。护士对王晶说:“等一下做个检查,你先休息一下。”思聪很快地赶到医院,帮王晶跑上跑下地办了住院手续,等检查结果出来,是阑尾炎,只需要动个小手术,切除阑尾就行了。两个人才稍稍放了心。那天晚上,王晶是打了止痛针才止住了腹部的剧痛,思聪又帮她买来牙刷毛巾之类的日用品,安顿好了,都快半夜了。临走前,思聪问王晶:“你跟吴正羽说了没有?”“我打过电话,不通。”“他搞什么鬼,这时候居然电话不通?”王晶面无表情地说:“打通了也没什么用,他又不能从上海跑步回来。”思聪想了想说:“算了别想太多了,好好休息一下,明天要做手术呢。”王晶点点头,思聪也便走了。手术很顺利,王晶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病房里多了好些人,思聪自不用说,老刘、小安、其他同事,都来看过她,唯独她心里最想念的人,却远在天边。王晶努力地维持着微笑的表情,等所有人都走了,她才放松下来,整张脸都仿佛垮了下来似的,再无半点笑容。她知道,她是怨正羽的,在她最脆弱最需要他的时候,他甚至连个电话都打不通。说什么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对于太多象王晶这样平凡的人来说,所求的也不过是朝朝暮暮的相守罢了。王晶忽然想到,象那天那样的情况,如果是更严重一点的病,如果她甚至没有力气自己打个急救电话的话,也许她就是死在家里也不会有人知道。张爱玲就是这么死的,一个人在房间里,都死了好些天了才被人发现,客死异乡,孤独终老。那样Jing灵通透的奇女子也不过是这个结局。而王晶不过是个没什么大志的小女人,她希望自己有个疼爱她的老公,在她疼痛或是难过的时候能够陪在身边,到老的时候,可以儿孙满堂含饴弄孙。可现在,她守着一个远在天边的爱人,又有什么用?除了让自己被想念折磨得越发疼痛以外,还能有什么用???病房里另一张床位,也住了一个年纪跟王晶差不多的女子,听说也是阑尾炎,也是刚刚做了手术,有个男人几乎一天到晚都守在她床边,不知道那是她的男友还是老公。那是一对样子极其普通的男女,走在大街上,随时可以碰到无数这样的人。可这一刻,那个女子就是王晶最羡慕的人。她想正羽,想得心都被揪起来了似的。而他仍是,一个电话都没有。王晶拉过被子,蒙住自己的头,就在医院的病房里,躺在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被窝里,无声地哭了。直到深夜,病房里其他床位上都传来或轻或重的呼吸声,象是都睡着了。
王晶却是了无睡意,她睁开了眼睛,腮边仍有泪痕,仿佛过了天长地久似的时间,她缓缓地摸出手机,一字一字地拼短信发给正羽,简简单单地一句话,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我们,分手吧。”阑尾,在人的身体内,也许是极少数的可以失去而不会对人体有什么不好影响的器官了。在英文里,这个器官的单词等同于“附属物”,大概也就是说,这个器官对于人体,的确也几乎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当然,割除阑尾也的确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外科手术了,通常做完这个手术,一个星期就能出院了。既然一个器官的失去都不见得会对人体造成多大的伤害,那么,一段看不见摸不着的感情,应该,也不是什么不能失去的东西吧?王晶这两天经常这样胡思乱想,这场突如其来的病,让她失去了一段无用的肠子;也终于,让她下决心放下一段让她神伤的感情。只是,她似乎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这种失去,比在手术台上挨一刀还要痛得多,手术的痛,有麻醉药可以缓解,而她此刻心里那种痛,仿佛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生生剜去一块似的,让她只觉痛不可当,并且完全没有好转的迹象。也许永世不能痊愈。她发出那条短信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两天过去了,竟然如石沉大海,正羽,全无反应。也许,这才是让她痛不可抑的原因吧。她不过是一时任性说了分手,他也就顺水推舟似的由着她。她对他,难道早就是无关紧要的一个人了吗?一切都象是一场轮回,十年前的旧事,又在一幕幕地重演。王晶躺在病床上,心如刀割。人们说,“百世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王晶与正羽,在人生最初识得爱情滋味的时候,便遇上了彼此,过了十年,在他们都以为终究是错过了的时候,又得以重逢,不能说没有缘份了吧?然而,终究是不能一生一世吗?如果想要一世,那还需要修炼多久?又或许,在现有的一世里,他们是不是,还需要等上一个又一个的十年?也许,命运原本给他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