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乐园地图被双手捏在手中,赵锦书边走边低头数着上边的戳数量。
衣摆被人拉住了。林野眼睛弯的弧度很大,顽劣的、被宠爱着的小孩似的:“现在走到旋转木马了。”
赵锦书只得喝了口水,把地图收起来。
可是等排到他们的时候,几个同龄或者更小的女孩子讶异又善意的笑脸都对着他们,林野反而先打了退堂鼓。
他觉得自己在这有些违和,下意识想要逃离,后退一步,撞上了后边的赵锦书。
夏天别的都不一定明显,但热气一定传的很快,贴着的部分隔着衣料传递着热度,烫的人心底发慌。林野下意识仰头去看,对上赵锦书松快的眉眼。
赵锦书说:“怕了?”
林野不吭声。
赵锦书说:“晚了。”
如果说之前的林野是仗着大人喜爱故意使坏为难人的小孩,那这会的赵锦书就是抓住了孩子把柄并以此逗乐的大人。
队伍已经排到了他们,几个女孩子坐在木马上看着他们直乐,林野还靠在他身上,来不及走开,忽然感觉一阵失重。
他被赵锦书掐着腰突然举了起来,又被轻轻地放到了有人大半高的木马上。
他回头,看见赵锦书满脸笑意。并不是多么张扬的笑,没有声,眼睛也不是弯成细缝;可眉眼舒展,嘴角自然地往上,是并不浓烈又浸透了笑意的模样。
他带着笑,仰头看林野,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晚了。”
……
乐园有卖糖葫芦和爆米花的地方,价格自然昂贵,可林野已经不想再去关注它身上带有的数字。
他咬了一口糖葫芦,脆薄的冰糖在嘴里裂开,里边是相对绵软的山楂果肉,纯正的甜里裹着果味的酸,嚼了几口,又吐出几颗硬的核,用纸包了,这回嘴里剩下的就只有糖葫芦酸甜的美妙滋味了。
林野吃了一颗,把那串糖葫芦举起到赵锦书嘴边,目光期期地看着他。
太阳还亮堂堂的,他的头发被打湿了许多,仰头能清楚看见鼻尖冒着一片细密的汗珠。
赵锦书只得低头咬了一颗。
果味很浓,他不太嗜酸,很快嚼碎了,林野把垫着纸巾的手掌递到他下巴边,他便托着对方的手,就着这张纸吐了核,把剩下的果肉很快咽了。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新的游人接替了玩乐的职责,乐园还是活力满满的。
再怎么不舍,经过大半天的玩乐,游乐园的设施也几乎体验了个遍。
大概是他们走的路的问题,绕着游乐园内围折返,最后留下的反倒是处于正中间的摩天轮。
林野不知道全票和其他票的区别,也不知道勇敢者游戏具体是怎么个勇敢法,关于这个地方他知之甚少,可他听说过摩天轮。
这是一个很大、很出名,足以被当做标志性建筑的设施。
与之相伴的,是那些浪漫的故事和传说。
……
这样一个乏味的、无趣的、设计简单到无聊的东西,因为一个同样简单老套的故事,便有许多人愿意尝试。
林野很多次都这么觉得。但他现在呼吸灼热,高烧使得他思维并不如平日敏捷,记忆也模糊许多,所以这些不重要的东西就被抛在了脑后。
他要很努力才能回忆起一点之前的事情。
那天是什么样的呢?
那个时间是下午,大概会有晚霞,绮丽的云,是暖色调的,粉色,紫色,橘色,金色,都是很亮的颜色。
可这些光都在天边,只有橘色的余晖会走到装着人的小房子里,给人穿上一件亮色的外套。
赵锦书皮相好,这亮色于他只会是锦上添花,本就俊秀的面容会更加突出,是不逊于天边景色的好看。
他们穿着一样的橘色外套,在小小的房子内,共享这片天色。
他实在是不能想起更多东西了,于是这幅画面一直停留在脑海里不动了,伴随着他的病被治愈。
可是等烧退了,他那该死的好记忆就把那些不好的东西也一并带了回来。
……
夏天的夕阳并不能用温暖形容,被暴晒了一整天的摩天轮里自然也不会舒适宜人。
两人坐在闷热的铁盒子内,身体疲惫了许多,精神也不似之前亢奋,于是捂的心底生出一点焦躁,话也较之前少了很多。
摩天轮缓缓上升,直到到达最高处,借着原本半山腰的地理优势,俯瞰着整个城市。
林野第一次见到这个城市的全貌,他不再以一个仰视的角度,被困在高的不见天日的、高楼的夹缝里,他像在看电视里的积木玩具,看那些渺小的楼和缩小了无数倍的建筑。
这幅景象实在独特,夏天的玻璃发烫,所以他没有做出双手撑着玻璃、整个人几乎要贴上去的傻样,但不自觉晃了神,眼睛没再挪开过。
整座城市像一块大的沙盘,电视里那些人在打仗之前会对着这东西比比划划。放大和缩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