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亭州刚要说什么,傅怀斐单手捂住自己的脸,把侧颈绷出一道优美弧度,才伤心道:“我就知道,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理解我,我这样的人……”许殉一看他这个起势、他这个腔调,就知道这是要演大戏。许殉拉住沈亭州往后稍了稍,淡定地给傅怀斐腾出表演舞台。傅怀斐似哭非笑的,“我这样的人,怎么能祈求世上有另一个人懂我,知我。它算什么画,不过是空白的一张纸。”桑岩奔过去,“先生。”这一声先生满含心疼与不忍。许殉就知道这幕戏肯定少不了桑岩。沈亭州还有点懵:不是,这……桑岩双手捧住傅怀斐那只颤抖不止的手,泪光闪烁,“我知道您为了这幅作品费了多少心血。”许殉在沈亭州耳边说,“其实就是一张白纸。”沈亭州:!他就说那里怎么有一个玻璃框,当时还以为美术馆临时取消哪个画家的作品。桑岩说,“它并不是一张白纸,它是一个干净的世界!”沈亭州觉得这是一个满分的阅读理解。桑岩:“您用橘色的光照在白色画纸上,为这个世界铺上了色彩与温暖。我每次看这幅作品的时候,就会想小时候我母亲在暖融融的厨房忙碌,也会想起您坐在房间,一角壁灯落在您象牙白的脸庞,我的内心由衷感到平和。”沈亭州:哇,好满分的作文!傅怀斐惨然一笑,“小桑,你不必安慰我。我知道我的宿命就是梵高,死亡才能为我的作品赋予色彩。”桑岩:“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梵高哪里比得上您?”沈亭州:……审美是一件很私人的事,在小桑管家眼里傅怀斐高于一切,这也没什么不对。桑岩真诚赞美,“您优秀、俊美,才华横溢,我从来没见过比您更完美的人。”桑岩又用他满分的彩虹屁,将傅怀斐全方面大夸特夸。用词之华丽,行文之羞耻,沈亭州都不敢再听第二遍,地上都是他的chicken皮豆子。凭着自己强大的语言,桑岩成功安抚下美丽又易折的先生,将人领回了房间。一阵风吹来,沈亭州打了一个寒颤。反观许殉平静得不像话,沈亭州忍不住问,“你……”许殉淡淡道:“习惯了。”这三个字饱含故事,沈亭州由衷钦佩。这场闹剧落下帷幕,无辜被牵连的沈亭州倒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隔天他单独找到桑岩,问了问傅怀斐的情况。桑岩心神俱疲,昨晚似乎没睡好,但在沈亭州面前他还是无懈可击的完美管家,“先生没事,多谢您的关心。”桑岩正要走,沈亭州又叫住了他。桑岩回头,似有不解。沈亭州犹豫片刻,清了一下喉咙,问桑岩,“小桑管家喜欢猫吗?”桑岩谨慎回答,“还行。”沈亭州对管家进行拙劣的模仿,“前段时间,我认识的一位朋友救了一只猫,从那儿以后那只猫每隔几天就会送一些东西过来,后来我朋友打了它一顿。”桑岩:……沈亭州:“因为它送来的是老鼠。”桑岩:……沈亭州:“那只猫叼来第一只老鼠时,我朋友摸了摸它,还喂给它一根猫条,这可能给了它一个错误的信号……”桑岩听完了整个故事,也不明白沈亭州要说什么。末了,沈亭州高深莫测道:“有时候太过温和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错误的事上给了正确反馈,你说对吗小桑管家?”桑岩没听懂,但职业让他习惯顺着别人的话说,“您说得对。”沈亭州高深莫测地看着离开的桑岩。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高深莫测什么,但他就是要高深莫测。昨天晚上,桑岩在吹傅怀斐颜值彩虹屁时,一直在用象牙白、雕塑石膏、俄狄浦斯等等来形容傅怀斐。沈亭州怀疑桑岩无意中助长了傅怀斐的畸形审美,就是白、瘦、病。以前欧洲曾经流行过病弱、苍白之美,贵族间无论男女都喜欢搽粉,甚至还会放血。
一整天傅怀斐都没有出门,躺在真丝被褥中,静静的忧伤美丽。等桑岩端着餐盘进来,傅怀斐神色才有所波动,他神色郁郁地说,“我不想吃。”桑岩一脸担心,“您几乎一天没吃东西了,身体怎么受得了?”傅怀斐虚弱低咳,“没有胃口。”桑岩只能干着急,“今天月光好,我把窗户打开,您透透气可能心情就会好了。”傅怀斐点点头,侧躺在床上继续忧伤。桑岩撩开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推开窗户,清冷地月光一路铺到床上,将傅怀斐的脸映得更加白皙,血管隐隐透出紫色。如果是平时,这个时候桑岩会去外面采一些花。他的先生是一个阳春白雪,曲高和寡的人,生命充满了诗与远方,一点俗物都不沾。但桑岩莫名想起今早沈亭州的话——有时候太过温和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错误的事上给了正确反馈。桑岩看着月光里虚弱而美丽的人,他的长发披散在枕旁,那张脸细雪一样白腻。桑岩滚了滚喉咙,“先生,您……都瘦脱相了。”傅怀斐表情凝固,震惊地看向桑岩,“什么?”桑岩壮着胆子又说,“您瘦脱相了,不不不好看了。”这种话他从来没跟傅怀斐说过,别说说了,就是想都没有想过。什么!我都瘦脱相了,还不好看了?傅怀斐垂死病中惊坐起,颤着声音说,“拿饭来!”作者有话说:沈医生:管家,永远的神!小桑管家:沈医生,我的神!第二天傅怀斐终于肯下楼吃饭。沈亭州明显感觉他比平时食量大了一些, 吃饭也比平时积极。吃过早饭和饭后水果后,傅怀斐又喝了大半杯蔬菜汁。傅怀斐咽下最后一口蔬菜汁时,桑岩欣慰的眼神仿佛是在看自家正在长膘的猪仔, 带着一种奇异的满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