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的线起伏幅度很小,右边数字大多也没有达到正常数值,看得人焦急又悲切。
这是伊柏跳楼后的第四天。
在这四天里,站在靳时这个位置的从医生护士,爸爸妈妈,姑姑姑父,乔凉风,伊柏男朋友到靳时自己,没有人让他重燃生的欲望,也没有人让他遁入死亡。
他死亡的那一刻像是被无限拉长,以一种缓慢的流速被消磨。
但有一样,不减反增。
痛苦。
“他很难受。”伊柏的男朋友在旁边掉着眼泪,“我能感觉出来,这几天他在病房里过得很难受,有时候我能梦见他哭,可我不知道怎么办。”
那时伊柏被下了第一张病危通知单。
全心全意想要爱他却缺席他生命里的最后劫难的男孩抓着单子,蹲在病房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靳时没有哭。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不出来。自尊心还是大男子主义还是其他东西作祟,总之哪怕他觉得自己难过得下一步就会倒在地上,依旧没有泪润shi他的眼。
他可真是个自私薄情的男人,他想,自己最重要的弟弟在里面生死未卜,他竟然连场酣畅的哭泣都吝啬。
不仅吝啬,靳时已经隐隐感觉到伊柏不会再醒来。
他的生理情况糟糕得让大家都觉得他撑不到救护车来临的那一刻,但他被抢救了过来,即使医生一遍遍慎重叮嘱具有高危险性,但姑姑依旧固执地觉得这是奇迹。
她觉得是菩萨睁开了眼,怜悯她孤苦无依,于是满心期颐地在家里点着香,一拜三叩头地祈求佛祖大发慈悲,仿佛陷入烧香浓重的梦境。
她希望伊柏活着,他们都希望,没人关注伊柏的活需要承担多少痛苦,他被摔碎的内脏是不可修复性创伤。
多像他们觉得伊柏应该喜欢女孩的时候,这有什么不一样?不过都是强加之念罢了。
靳时想,伊柏是明白的。
这个傻瓜依旧愿意为了这小小的意愿,献祭了自己。
“请问是伊柏的家属吗?”
伊柏的主治医生叫住靳时,犹豫再三,还是严肃地对他道:“有些话,我想我可以和你谈谈。”
靳时点了点头:“您说。”
靳时收到了第二张病危通知书。
“随时可能危及生命”这几个字恍惚变成了一根根芒刺,扎进靳时的视网膜。
靳时听到自己的声音空茫地响起来,在小小的病房里化成血雾飘落:“病情恶化了吗?”
医生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想您是知道的。”医生揣着口袋,见惯生死的的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说出这些话有多么残忍,“是一定会死,现在这个情况,更像是有什么放不下所以吊着一口气。”
“这种情况非常危险,关键是,会让病人非常痛苦。”
医生看着靳时的眼睛。
哪怕是失去至亲至爱也少见的一种眼神。
平静着,绝望着,撕裂着,又暗淡的看不见一点光的全黑。
医生不忍心说出这句话,但他还是尽到了自己的职责。
“如果可以,我们希望能采取,不积极治疗的手段。”
靳时坐在伊柏的身边。
闭着眼晴的青年脸颊凹陷,皮rou把颧骨的形状勾勒出来。
“你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
有什么是让伊柏宁愿忍受着每分每刻灼烫的痛楚也要活着,至死也放不下的执念呢?
靳时想了很久。笑容灿烈的男孩子,从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长到独立自主的成年人,这中间二十多年的岁月在靳时脑海里穿梭着,像场孟婆汤未尽的前尘梦。
背着双肩包的小男孩,小时候总是扒着自家窗台,远远看见一个骑车的影子,便激动地挥手:“妈——哥哥回来啦!”
再大一点,他气鼓鼓扯着乔凉风的书包带,褪去婴儿肥的脸上全是为了哥哥打抱不平的愤懑:“舅舅又打哥哥啦,你快点赶过去救他!”
后来,后来就是瘦弱的男孩子,在无星无月的夜晚抱住神经崩溃的哥哥,替他哭出来:“你不要难过,我会陪着你。”
他在他出省的大学四年里蜕变成一个成熟的青年,有自己的主意,有自己的未来规划,不变的是他对靳时永远纯粹的依赖。
从每天等着靳时大学放假回家,到永远计划着放假去找靳时,有时候靳时自己都想,他到底是哪一点吸引了伊柏,让伊柏这般看重?
很多年后靳时才明白,并不是自己闪光吸引了伊柏,而是伊柏愿意当太阳,去照亮每一个路过他的人。
天使看见人间疾苦,愿意下凡解救苍生。
靳时看着桌上摆放的病危通知书,纸上的字体突然被打乱了顺序,变得混乱而模糊。
仿佛是那个月色无情的晚上,男孩从他身后伸出小指,轻声而坚定地:“要好好活着。”
“你是在担心我吗?”
“你是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