讯总不是太监,照你的说法一人有罪便全都有罪,那你更应该把这天下带把的也一并都杀了包括你自己!”宋秋荻这句话说的掷地有声,那冯实似乎也被震住了,呆立在原地,手中的刀却并未放下。
萧慎虽然无比赞同自家娘子的话,但对他们讨论这个“把”不“把”的问题还是微感尴尬,他轻咳了一声,叹了口气说道:“你要动手我是不惧,反正你打不过我,无非白白送了性命。”又道:“你进京去杀朝廷命官。你可知京城到处都是东厂、锦衣卫的便衣探子?莫说你一个普通农民,就是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也别想得手,不然京中的大小官员早就被人杀光了。”说到这里他停住了,心想:“自己这话也忒过于别扭了,什么叫早就杀光了,怎么说得好像朗朗乾坤盛世遍地都是冤案似的,哪来那么多要杀官员的刁民……”
掩饰好心底的古怪念头,他继续说道:“你去不过是送命。连官员的轿子都看不见便被人因形迹可疑抓了,送到牢里折磨一番,即使活着出来也必有重残,后半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信不信?”
这一席话说的冯实眼中的凶狠渐渐褪去,举着刀的手也放下了,最后将刀子扔到路边草丛里,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萧慎走了过去,重重叹息一声,从怀里摸出几张银票,塞在他手上,说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回去吧,做点小生意,和你老婆……再……”突然想起自己是个太监,这后面“再生一个”便怎么也说不出口,自己都生不出来呢,哪里还有心情安慰别人?
那冯实像是没听见,只是兀自大哭,也不理会手上的银票。
萧慎再次叹了口气,和宋秋荻回到车上,继续赶路。
回到车上,他见宋秋荻望着他止不住的笑意,便问道:“你笑什么?”
“我是高兴,自己嫁了这么个良善的夫君。”
萧慎有点好笑,从未有人说过他是什么良善之人,他自己也清楚身在官场时最多不过明哲保身罢了,没什么远大理想。若是上一世的宋秋荻这般说那必定是讽刺他,不过现在他知她发自真心,于是故作认真道:“此事也算与我有点关系。”
宋秋荻靠在他怀里,笑得依旧甜蜜还带着点骄傲。那个女子不希望自己丈夫仁慈善良呢?哪怕这人做过让全天下都又怕又厌的位子,受了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但她知道他的心没有坏掉。
到了张家湾已是傍晚,两人上了一艘余德广早已准备好的小船。艄公在水中一点,凌乱了河中皎皎明月,小船沿着运河顺流直下,朝着宁波码头而去。
虽是人工开凿的运河,河中却也有鱼。船上每天都有新捞上来的鲜鱼,艄公在船头架起锅子,刚捕的鲜鱼处理洗净后就放在锅子上煎一煎,以葱姜佐味,顿时香气四溢。又从舱中取来大米,用河水淘净煮好,萧慎就着煎鱼一次能吃两大碗白饭。
萧慎闲来无事拿了船上的钓具,坐在船头垂钓,身侧放一壶酒,过把“一壶酒,一竿纶,世上如侬有几人”的瘾。偶尔能钓上来几条小鱼,虽不能吃只能放生,却也让他乐不可支。宋秋荻对此评价道:“仿佛看到他七老八十时的样子。”
不多日便到了宁波府。
宁波临海,是大晋朝主要对外贸易码头。尽管近来水上闹倭寇,但同时海上护卫行业也发达起来,虽然海盗抢劫事件时有发生,却也没让贸易中断。
港口向来是热闹非凡又鱼龙混杂的地方。岸上不断有人装货卸货,船夫们或裸着上身或着短衫,个个肌rou坚实身躯雄壮。这些汉子们搬着货物,旁边还有管帐的人不断清点指挥,时不时叫着:“这个轻点搬”一派繁忙景象。萧慎看着他们心中羡慕不已,想象着自己是他们中的一员。
干完了活的水手们只消花得一文钱便可沽得一大壶黄酒,仰着脖子,咕噜咕噜一口灌下去,再长长呼出一口气,大叫一声:“痛快!”这便是码头水手船工的生活了。萧慎也沽来一壶,却学不来水手那豪放的喝法,他小口啜饮着,那酒虽劣质比不得宫里面的琼浆玉ye,但却让人想起那些汉子们爽朗的笑声,着实让他心生向往。
饮了酒,萧宋二人并未久留便在侯玉的人的护卫照顾下顺利登上出海去扶桑的大船。
萧慎这一生还从未真正在海上航行过,比之几天前在运河上是天壤之别。他站在船头甲板上,咸咸的海风吹到脸上,蔚蓝晴朗的天空与大海在远处连成一线,时不时有海鸥掠过海面,又高高升起,向着太阳飞去。萧慎突然想起前朝三宝太监郑和率舰队七下西洋的壮举,霎时间豪气干云,有种透过时空与古人惺惺相惜之感。
不过他没得意几天就遇上了风浪。
他是典型的北方人,从小生长在陆地上,一时间无法适应海上的颠簸。又看其他人皆是一副无事的样子,照常吃吃喝喝说说笑笑,起初便强行忍耐。直到终于受不了,胃里翻江倒海一般,恶心不止,只觉得两辈子受过那么多毒打酷刑都没有此时难受。
“你晕船?”宋秋荻看着他,讶然道。
萧慎觉得自己稍微动一动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