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竹林沙沙作响。
谈话说笑声被假山和亭台隔得很远了。
赵稳稳抱着孩子,一时间半睡半醒。
在不知道是清醒还是瞌睡之间,她做了一个春梦。
在梦里,她知道自己正在做梦。
印象中好像刚下过一场雨。
寺院里石板围起的方塘,水面渐渐停住了涟漪,古树一片shi漉漉的浅青或深绿,白色的栀子和紫色的绣球上饱满的水珠滚落于地,金合欢的香气隔着走廊都能隐隐闻到。
赵稳稳倚在窗前,木长廊上竹帘卷起,迎面有带着竹斗笠穿着灰布袍的僧人穿廊而来,双手合十跟她致意。
她微笑着回应,不知道自己在等待着什么。
后来窗户被关上,她坐回榻上,昏暗中有人走来,是她熟悉的人。
见到他,她心中一阵欢喜。
他过来拉她的手,俯身把她搂在自己怀里,让她小小的脸孔贴着他肩膀的弧度。
梦里,她仿佛还非常年轻。
她知道自己很喜欢这个动作,结实又亲密。
她问他:“为什么在这里?”
他说:“因为你喜欢这里。”
她确实喜欢这里,只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但她没有时间追究,只觉得能够见到他已经十分难得。
她对他说:“我再也不想去什么地方,只想跟你待在这里。”
他没有说话,黑暗中她看不到他的脸,但她知道他在笑,也许是笑她说的话还那么天真吧。
她于是有些着急:“我好像快要忘记你了。”
他笑了:“现在,我不是来见你了吗。”
他一说话,她心情就莫名好受了些,于是在他低下头来吻她时,没有拒绝。
“稳稳,赵稳稳!”
赵稳稳睁开眼睛,一阵山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
她看到坡下石板小道上妈妈正匆匆往凉亭赶来,有些着急地问她,“你去哪了?”
她茫然的怔了怔眼睛,“只是在这里打了个瞌睡。”
妈妈狠狠打量了她一会儿,仿佛不怎么相信她,然而最终还是泄了气一般叹道,“怎么能在这里睡觉,当心着凉了,快走吧,我们要回去了。”
赵稳稳站起来,妈妈快步在前面走,她跟在后面。
小径右手边是寺院里栽种的茶树,左手则是一条小溪,沿着山路蜿蜒而下的泉水打在石头间潺潺作响。
溪水里有石雕的小沙弥合手打坐其间,神情喜乐安详,十分纯净可爱。
倏尔林中几声鸟鸣,将这夏日午后衬得愈发幽静。
在这蚀骨般的寂静里,刚才那个怪异的chaoshi的春梦,蓦地上心来。
她忍不住回头去看。
一种熟悉的怅然若失的感觉在心中泛起,仿佛遗失了曾经内心最深重的欲望。
梦里,泪水从紧闭的眼角溢出,淌过她的脸颊。
程扉站在她面前。
她倚坐在凉亭的石柱上,穿着一件牛油果浅绿色的蕾丝提花旗袍。
五分袖的倒大袖设计,让长度到手肘的宽大袖口随着动作而露出一双细白的手臂,有一种女性的轻快和纯真。
头发编起松松挽在脑后,露出来的小巧白皙的耳垂上,戴着一双简洁的珍珠耳钉。
胸前还揽着一个半大的穿着天青色桑蚕丝唐装的小男孩,被她搂在身前,跟她一样睡得很沉。
背后的芍药开得正浓。
让人甚至不忍心叫醒他们。
下一刻,他看见她倏地睁开眼,眼睛shi漉漉地看着他。
她神情怔忪,带着午睡醒来的一丝慵懒,面含春意,目光盈盈欲滴。
“我还在梦里呢。”看到了他,赵稳稳轻声呢喃。
“是我。”程扉回答她。
赵稳稳答非所问,“我又进入一个新的梦境了。”
“不,稳稳,我来了,”程扉伸手去抚摸她的脸,“你已经醒了。”
“这个梦好长啊,”赵稳稳在他手心里仰脸看着他,“程扉,我有点累了。”
程扉心口一阵钝痛。
她仍旧是不清醒的。
他索性抱起孩子,牵着她沿着池边蜿蜒的游廊往下走。
把孩子交给等在假山旁的保姆,程扉拉着赵稳稳,往宾馆里走。
这里一整天都已经被包下。
程扉随手打开一个房间,两人进入后,便关上门。
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程扉俯身吻她的唇,吻她的脸,吻她的眼睛。
在疯狂的亲吻中,赵稳稳逐渐清醒过来
“我不是在做梦吗?真的是你吗?”她捧着他的脸,泪水盈满眼眶。
程扉一遍遍保证,“是的,你没有做梦,是我……”
程扉!赵稳稳浑身颤抖,眼泪簌簌而下。
她用浑身的力气抱紧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