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年走后,孩子睁着眼睛在黑暗中思考了很久,直到大病初愈的身体发出抗议,才在无法抗拒的疲惫中沉沉睡去。
他想了很多。两天后,他打开房门,对门口候着的打手说:“我要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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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早晨。
孩子跟在打手身后,前往青年所在的书房。这是他来到这里后第一次走出房门,得以亲眼见识这个以前听说过但从没见过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样。
孩子白净的小脸上挂着明显的黑眼圈,此时却毫无睡意,有些心不在焉地打量着四周的景物。
这个地方比他想象的要大。从他这几天住的房间下了楼,走小路途经一座花园与两栋被树影遮掩着的小楼,这才到达书房所在地。
两个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直到到达书房门外都未发一言。
打手上前一步,有节奏地敲了两下门后退到一边。
“进。”门里传来有些失真的声音。
孩子盯着眼前的门,顿了顿,抬手握住门把手,向下压。
伴随着耳边鼓噪的心脏跳动声,他推开了门。
扎着高马尾的年轻人背对着他坐在桌前,身边坐了一个没见过的瘦小女孩,正握着笔写着什么,青年微微侧着头看着她,听见孩子进门的声音也没回头,这让孩子本就紧张的心再度绷紧了一分。
那是那人的学生吗?是他来晚了吗?
他强压着焦虑的心情向着青年的另一侧走去,规规矩矩地站在了一个不近不远的位置。站定以后他才发现他的玉佩被放在了桌侧,原本的璎珞换了根红绳系着,整体都干净了不少。
“决定好了?”
“是。”孩子听见自己用干巴的声音这么回答。
这个字后面跟着一大段难以忍受的沉默。青年像是随口一问一样仍然在看身边女孩写的东西,令人怀疑他根本没听回答;主导者不说话孩子也不好贸然开口,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有些尴尬的安静。
空气里只听见笔在纸上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在孩子终于忍不住鼓起勇气要开口前,青年突兀地出了声:
“——这里、这里,步骤错了。”他执笔在纸上圈出两处,“但是结果是对的。你自己先想想,不会再看答案。”
孩子刚到嘴边的几个字被迫吞进肚子,有些憋屈地闭上嘴。
青年像是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被晾在旁边,转过身来看着他。
“怎么,等得很不耐烦?”
孩子心一紧,立刻收敛表情垂下目光,道:“没有。”
“是没有,还是不敢?”青年不置可否地扫了他一眼,不等他做出什么辩驳,直接问道:“你决定好选什么了?”
“……是。”孩子抛开脑里杂七杂八的思绪,回答道。
青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孩子抬起眼,正视着面前青年的双眼,这双色彩奇异的眼睛此时正平静地倒映着他,像是永远波澜不惊的深潭。他想起从打手口中得知的面前人的身份与他流浪时曾听闻一二的传言,想起自己被迫逃家的缘由与仇恨,喉头不自觉地收紧几分。
他想了两天,仍然想不清楚青年为什么会给一无所有的自己机会,但,无论面前人真实目的是什么,哪怕这只是一块看着诱人实则剧毒的诱饵,为了性命与复仇,他都必须把它吞下去。
他说:“我选二。”
“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请您收下我。”
“我从不做白工。”青年淡淡地说道,“收下你,你能给我带来什么?”
“我会变得有用。”他不躲不避地迎着青年的目光:“我会长成您希望的样子,您想要什么,我就为您带来什么。我知道现在的我还做不到,但是请您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孩子尽力地让自己语调保持坚定平稳,在流畅地说完这段打了好几遍腹稿的话后,忐忑地与青年对视。他不知道这番话能否让对方满意,也不知道青年是否会如约收下他,他能做的只有等待来自对方的宣判,宣判他的命运,抑或是死路。
等待时的沉默比方才的难熬一万倍。青年审视的目光定在他身上,评估价值一般打量他,那种目光不像在看一个人,而像是在看一件商品,用视线里里外外地将他分割。在这般毫不留情的冰冷视线下,孩子几乎连呼吸都要停止。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又像是才过了半分钟不到,孩子听见青年这么说道:“我的要求很严格。如果你达不到我的标准,或者失去了价值,我会毫不犹豫抛弃你,所以,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他顿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这便是收下他的意思了。
一放松,因过度紧张而被屏蔽的部分感知慢慢地回到身体,孩子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和腿都在不自觉地小幅度颤抖。
“去倒杯茶过来。”
房间靠墙的一侧就摆着小茶桌和茶具,茶已经泡好在了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