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事实。松本犹豫再三,还是回店里把提前准备的蛋黄酱打包好。白诅蔓延时,土方对街上的人都颇多照顾,松本的母亲也是由他背去医院的。那时候松本还差一年满十八岁,没办法帮到他什么,对着越发沉默寡言的土方先生,只能深深地鞠躬道谢。我们能帮到您什么的话,请尽管吩咐!当初他在母亲的病床边掉眼泪边这么说。土方递过来手帕,满脸嫌弃,但是没有责备他。土方说:如果看见歌舞伎町那家万事屋的老板,请务必通知我。
夜半三更,两个浪人落在院子里。整个宅子都静悄悄,别说虫子了,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不过白诅蔓延的时候,街道也像这样安静,所以谁也没放在心上。目标是土方十四郎、曾经的真选组副长、如今的叛党主力。听说被人砍了条手臂,一个人在这里隐居,总之现在就是废人一个,浪人们冷笑着走向宅子,推开拉门那一瞬间,总感觉被什么东西盯住了,但是他们没有回头。
他把蛋黄酱提出去,幸好土方先生还没离开,正困倦地靠着墙壁。松本小心翼翼地喊他,土方睁开眼睛,转过头来看他,神色疲倦,却比以往都要愉快。松本把蛋黄酱递给他,结结巴巴解释这是谢礼。土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笑,说那我不客气了。松本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给他鞠躬,然后从怀里摸出那封遗书、掏出那张照片,失踪的万事屋老板——他把老照片交到土方手里,为难地说:“我没有遇见过这个人……”想必土方先生会很失落吧?
松本眨眨眼睛,轻轻跪到地上,感觉到冷汗浸湿衬衫。仿佛一条蛇刚从他的喉咙里爬走,他喘息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闪闪发光的玻璃碎片倒映着蓝色的天空,没有一丝一毫泛红的痕迹。在这条破败的街道上,找不到一件朱红的物品。松本扶着墙壁,颤抖着站起来,他没敢回头看,只听见土方先生的脚步慢慢远去了,沉重、黏湿,奇怪,这两个月可没下过雨啊。
根据内奸递来的情报,土方的卧室在走廊最靠里的一间,没有任何警备、没有仆人、没有刀。把曾经的鬼之副长杀掉简直轻而易举,他们几乎要猖狂得笑起来了。越往里走,光线越是模糊,连月色都被吞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连墙壁都看不清楚。两个浪人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试图在浓厚的黑暗里确认彼此脸上惊恐的表情。已经走了多久?五分钟?亦或是一小时?为什么连时间的概念都已经逐渐消失呢?这里是哪里?他俩试图发出声音,没能在这片空间里听见任何响动,声音也被吞没了。第一个浪人转身逃走,想要寻找来时的那条走廊,身后和身前没什么区别,只剩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明明已经怕得喘息起来,却还是听不见任何声音,他们连滚带爬地挣扎着,混乱间第二个浪人摸到了一扇门,似乎是门的触感、门的结构,他手心里却发出了一声细微的笑。
松本连连点头,接过土方递过来的那张照片:银发的天然卷、朱红的眼睛、懒洋洋的笑脸。左手揽着一号万事屋的中华女孩、右手揽着二号万事屋的眼镜男孩,他听说过之前的万事屋是不分家的,对于曾经的万事屋老板也止步于听说,没有亲眼见过。白诅爆发后更是没关注过陌生人的音讯,回想了一下才发现那个人已经失踪很久。想必是重要的朋友吧。松本把照片放进贴身的遗书里,每天出门都留意着是否出现过照片中的男人。可惜,白诅都已经消失了,也没有打听到消息。
但是,土方却笑了,手指摩挲着照片上的脸颊,然后放回了口袋里。土方说:“没关系,在我的意料之中。”
你知道白诅停止以后会发生什么吗?冲田咬着团子懒洋洋地提问。山崎认真思索一番,老实回答:不知道。真笨啊阿崎!当然是斗争啦。幕府已经没用了,白诅也停止了,很快就要迎来新的政权,想必有不少人急着当领头羊吧。接下来都要当心走夜路哦!冲田扳着手指头算:你看,攘夷派、幕府残党、从监狱里逃走的幸运的家伙们,为了再次横行江户,绝对会热闹地打过来吧!毕竟我们这群叛乱分子可是很惹眼的。山崎急得手忙脚乱:“您怎么现在才说!土方先生还一个人住在那个宅子里啊!他用不了刀,万一——”冲田把签子吐出来,看着木签掉进水里,他说:“笨蛋,那家伙可不是一个人吧。”
门被拉开了,本该被暗杀的那个人正安静地熟睡着,好像这一整片黑暗里,只有他是清
松本眨眨眼睛,困惑地应声。他说:“虽然这样讲很奇怪……但是您看起来很高兴呢。是找到人了吗?”土方想了想,点点头,柔和地打发他:“算是吧,再也不用分开了。话说你该回去打扫了吧?”
松本这才反应过来,他由衷地祝贺和道别土方、然后转身去清扫门口的垃圾,那些碎裂的、亮闪闪的玻璃片在地上发光,松本弯下腰想捡起来,这时候他才看见那些零星四散的玻璃里,每一颗都倒影着朱红的眼睛。松本动弹不得,无法克制地盯着玻璃碎片里的东西,每只眼睛都在凝视他,缓慢地转动着。呕吐的欲望从他的胃里攀升,好像有人在他脑子里说话,他听不懂、他不敢回应,就在他即将一头栽进玻璃碎片中的那一刻,土方在他背后说:“喂,那孩子是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