晰可见的。浪人们模糊地意识到那是土方十四郎,他们的目标和任务——正安静地躺在某样东西的怀里,被流云图案的和服整整齐齐地包裹,看起来睡得很放心。一小块影子覆盖着他的腰,如同情人的手臂。浪人们听不见自己的呼吸、感觉不到自己的眼泪,手里抓着的那块门把又开始笑了。某人、某种存在,反反复复地诘问着他们的大脑:在做什么呢?浪人的嘴唇无声地蠕动着,回答了那个问题:我们来杀人。杀土方十四郎。为了成为江户的主人、为了扫除障碍,想要把尖刀插进那家伙的心脏、砍下他的脑袋回去邀功。
一片柔软的、黏糊的东西从他们的耳朵和口腔里钻进去,缓慢地占有大脑和血管,在他们的骨头里发笑。认真的?真可笑。那个东西夺走了他们的大脑,开始操纵他们的四肢,逼迫他们伸出自己的手、绕过后脑勺、左右手分别捏住自己另一边的耳朵。来吧,很简单的,就像操纵老虎机一样,慢慢地往下、推到底就行。浪人们没有反抗、心怀敬意、充满幸福,温顺地照做,本该发出骨头断裂的声音,现在也什么都听不见。愚蠢的头颅掉进黑暗里,被吞下了。土方在睡梦中不太舒服地动了动左手的手指,温暖的黑暗覆盖上来,把他的手掌放进影子里,甜蜜地亲吻着。有人喊他:土方君、土方君,夸夸我吧。
影子挤压着土方的双腿,抚摸他的脚踝、小腿、左手掌、右手的断面。从黑暗里传来某人不满的抱怨:你不想和我说话吗?土方的眼皮颤抖一下,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贴着他面颊的那团黑暗缓慢地蠕动着、睁开一只朱红的眼睛,柔和地注视他的脸。没错没错,就是这幅刚睡醒的表情,土方君,我最喜欢了。用你温暖的手摸摸我吧。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所有的眼睛都睁开了,一齐注视着土方的脸颊,土方躺在那块柔软的影子里,缓慢地扭过头、笑了。
他说:“松本是我的朋友,你记得吗?之前他母亲很关照你,经常把最好的米留一袋,让眼镜仔拿走,嘴上还说是吃不完。”朱红的眼睛们回答他:不记得了。松本也好、米也好,都已经不记得了。土方叹息:“是吗?真可惜。”眼睛们一起转动,贴着他的脸颊,柔软的眼球黏着土方的身体。你生气了吗?因为我不记得?土方想了想,告诉他:“有一点吧。”
黏糊糊的黑暗爬进他的袖口,把右边的衣袖掀开,露出土方空荡荡的右侧身体,被整条切下的手臂、现在只剩一个肉球似的断口。伤口已经长好,摸起来像光滑的水面。土方咳嗽一声,责备着:“别碰那里。”为什么?不舒服吗?痛吗?土方嘀咕:“很痒。话说,你不觉得难看吗?”几只红眼睛贴近他断裂的右臂,温柔地注视。它们说:不,土方君,很漂亮。你见过水仙花的根吗?
土方君,我以前就觉得你很适合种在花盆里。你看,现在你只少了一点叶子,还是能到处走动、到处惹麻烦,把我放在衣服和影子里,也不和我说话,阿银好寂寞。为了证实它们的寂寞,影子贴上土方的右臂切口,用类似舌头的触感亲吻他的残肢,把那团形似花根的肉块舔得黏黏糊糊,直到土方的颈后和额头都一片通红。湿软的黑暗再次覆盖过来,分开他的双腿、在他的腿间磨蹭,那家伙在土方的脑子里喃喃:土方君、土方君。土方伸出左手,在没有形体的影子里抓住类似手臂的东西,他说:“我在这里呢。”
影子说、眼球说:土方君,让我把你的脚也吃掉吧,这样就可以彻底种进去了。不要再离开我了。阿银养过花,经验丰富,我会给你找个合适的花盆。不过土方君和我一样高啊,需要把膝盖以下的部分都砍掉才放得进去吧。没关系、不会痛的,我会用铁丝帮你固定好。仿佛被蛇磨蹭着,土方在颤栗中起了一片鸡皮疙瘩,拼命地弓起腰,让勃起的下身去磨蹭那些粘稠的黑暗。
马上就要射了。他喃喃着:“不行……就快……!”右手的切口被温柔地咬开,影子舔弄着他黏糊糊的血肉,在土方的脖子激烈地仰起时,他迷迷糊糊意识到自己的精液和手臂都被一点点咽下去。土方君。他说:对不起,很痛吧?但是我好幸福。土方君,我想把你全部吃掉。在意识到右臂的疼痛之前,眼球们闭上了眼,再睁开成无数张嘴唇,它们贴着土方的伤口亲吻,黑暗覆盖着他的手臂,把被吃的痕迹缝补起来。土方高潮刚过,身体还在颤抖,闭着眼睛喘息。一块柔软的东西递到他的嘴边,贴着他的下唇。土方君,很累吧?把这个吃掉吧,吃下就有力气了。他像温顺的羊羔一样张开嘴,任凭那块没有气味、没有味道的东西喂进自己的食道,吞咽。他感到伤口发热、手掌逐渐恢复了知觉,吞进胃袋里的那块东西似乎还在跳动着,因为进入了他的身体而感到激动。土方喃喃着问:“是什么?你的眼珠?你的手指?”坂田银时温柔地回答他:土方君,是我的一小块心脏。
土方君,我已经没救啦。如果现在不把我杀掉的话,整个江户都会被毁掉,你并不想要那样的结局,对吗?
我没法自杀,病毒在察觉到我的意图时会先一步控制我。土方君,只有你能帮忙了。你恐怕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能杀了我、也不会被病毒反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