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却很看不惯,但他也说不出自己究竟看不惯什么。
于是只能归结为:“江鳞贱人贱命,天生下等人。”
江鳞不知道,也不在意,显得十分乐在其中,就是他一边要被商陆折腾,一边又要去时意那儿干活儿,有时候身体会有一点点吃不消。
杨花骂骂咧咧:“资本家都不兴这么压榨人的呀!”
江鳞打趣她:“呀,我们杨花还知道资本家,这可是时兴词汇呢。”
杨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我从说书里学的。”顿了顿,她又气鼓鼓骂道:“真不像话!江先生你也是主子,身子也是金贵得很,怎么现在就要受这些苦?…——都怪那小狐狸精!我看就是他在商先生耳朵边乱吹枕边风这才…”
“嘘嘘嘘!”江鳞看她口无遮拦的样子,恨不能亲自伸手捂住她的嘴,“小丫头,我看你是真不怕死啊。”
杨花怕怕地捂了捂嘴,觉得后脖子有点发凉,却还是十分不平:“…我这说得是实话嘛!哼!”
“好了,以后不准再说这样的话了。”江鳞真的担心杨花这个小丫头,年轻莽撞,风风火火,不知轻重,他惶恐她何时会因此葬送了性命,“这种话我听了就算了,再让别人听了去,你的这条小命可就难保了。”
杨花也知道江鳞是真心为了她着想,她跟的这位江先生,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软太淡了,也太认命了,什么都不争也不抢,好东西全让别人占了去,亏全自己吃了,他越是对她好,她就越看不得他吃亏受委屈。
见杨花不说话,江鳞瞪了她一眼:“我说的你都记住了。那些话可不能再说了啊。”
“哦…”杨花嘟嘟嘴,耷拉着个小脑袋,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杨花知道了。”
江鳞其实也知道杨花的心思,但杨花还是太年轻,经历得太少,她哪里知道,很多事情,不是第一眼看上去那么简单,也有很多事情,并不是靠一个人的主观就可以改变的。
下午时分,日头微斜,江鳞穿着一身寻常男装出现在旧京大学府门口,同在商公馆里的男佣打扮一样,他同样是挽起了长发,戴着帽子的。
他是来接时意放学的。
照理来说,是轮不到他来接时意的,但今天照顾侍奉时意的小侍童病了,商陆不在馆里,其他佣人又都不合适,这才有了他自告奋勇。
江鳞没念过几本书,只是勉强识得几个大字,学是没怎么上过的,上大学对他而言更是闻所未闻,之前也从没有来过,今天是属于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看着眼前的大学府,江鳞的第一个念头是好气派,第二个念头是好厉害,能在这里头念书工作的,不说家室不会差,起码命不烂,而且肯定还特别聪明,肯定都是厉害的文化人,不然怎么念的起大学的书?
开车的是公馆里的一个叫阿伦的司机,很年轻,二十多岁的样子,也是江鳞从前没见过的生面孔,平日都是他负责开车接送时意,今天也是同样的,只是同他一路的人从时意的侍童换成了江鳞。
两个人在大门口等了许久,陆续走出好多学生老师模样的人,但就都没看见时意的身影。
两个人又等了等,还是没有等来人,他便提议道:“我去门卫室问问情况。”
阿伦留在车里。
江鳞交代告别了司机阿伦,便往学校门里的门卫室走。
江鳞刚刚跟门口的保卫大叔搭上话,然而一抬眼就瞥见了从自己眼前走过的时意,于是冲大叔笑着摆摆手:“谢谢叔啊我看到我要等的人了,就不麻烦您了…”
谢别保卫大叔,江鳞快步冲着时意走去。
时意已经走出了校门,站在离他不远的花池边,看样子是在找来接他的车。江鳞加快了脚步,在快靠近时意的时候,压着声音喊了一声:“小时先生!…”
声音引起了时意的注意,他转过头,显然是看到江鳞了,却显得有些意外,“是你啊…”
江鳞知道他的意思,于是不等他开口问,便率先开口解释:“小书病了。商先生…有事,所以今天就由我来接小时先生。”
小书就是一直侍奉照顾时意的那个小侍童。
“嗯…哦。我知道了,”时意点点头,温柔地笑了笑,“谢谢你,麻烦你了。”
江鳞摇摇头:“小时先生你客气了,这本来就是我的份内工作。”顿了顿,他注意到时意手上还抱着好几本书,于是伸出手,“这些就让我来抱吧。”
见江鳞已经伸了手,时意也不好拒绝,于是笑着道了声谢谢,便将手上抱着的这好几本书一并都换给江鳞。
但江鳞没有预估到这些书的重量,手上一时没有掌握好力度,被书压得两臂一弯,那几本书就噼里啪啦一下全掉到了地上。
江鳞眼瞳缩了缩,吓了一跳,一边忙低下头去捡散落一地的书,一边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小时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江鳞有点不安,因为他并不清楚这些书的价值,但预感不会不会是普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