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大军都归鹘沙管,但完颜骏一旦插手,他就成了光杆司令,能调用的只有自己那队亲兵。原本完颜骏用的是速战速决的打法,他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可听说禹城军消失得没影了,鹘沙才急着想来抢功劳。“要是让禹城军跑了,咱在沥都府待着,就好像头上悬了柄剑,睡觉都不安生。我这也想出点力啊,公子可有什么好建议?”谢却山露出惊讶的神色,刚想说话,又剧烈地咳嗽起来,活脱脱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跑了?怎么会?”“定是完颜骏冒进,打草惊蛇了。这下可好了,错失先机,现在天又黑下来,山路险峻,只能被迫停下休整,等天亮再行动。一晚上的时间还有许多变数,我这也是着急啊。”“完颜大人都没办法的事,将军瞧我如今这个样子,哪能有什么建议。”“却山公子向来都是神机妙算,完颜骏却不来跟你商量,还利用养伤之名把你拘在府里,我看,这不是明摆着不信任你吗?”鹘沙这一番捧高踩低,谢却山面上很受用的样子,心里却清楚得很,鹘沙愿意拉下这个脸,无非就是因为想把自己拉到他的阵营里去,好知道一些有用的信息。而鹘沙的自作聪明,正好入了谢却山的局。看着岐军是铁板一块,实则暗流涌动,各怀鬼胎。谢却山顺着他的意,叹了口气:“毕竟禹城军同我二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完颜大人不信任我也是情理之中。”鹘沙一拍大腿,大有同仇敌忾之意:“完颜骏这也太小瞧人了,却山公子你是什么人啊,大敌当前,当然是以朝廷利益为先了。想到你我二人先前辛辛苦苦在虎跪山找陵安王,控制了沥都府,他完颜骏一来,什么事都不与我们商量,反而骑在你我的头上抢功劳,这如何能忍?”谢却山一脸郁闷,心里却实在是想笑,也难为鹘沙了,要说这番违心的话,他就且看着他表演。鹘沙压低了声音,凑过去道:“不过我知道,却山公子心里也放不下家人。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不如这样——你我联手,找出禹城军的藏身之处,这头功就算是公子的,我替你保下甘棠夫人,如何?”谢却山装模作样道:“但先前鹘沙将军对我可能有点误会,我的推测,将军未必会信。”“诶,是我那什么小人之心了,公子为了禹城军的情报差点丢了半条命,我怎么可能不信你!”谢却山思忖许久,才低声道:“禹城军原本驻扎在山谷的一个废弃道观之中,我记忆里……那个道观附近,是有地下河的。”鹘沙恍然大悟,想起了什么:“就是那庞遇藏身的地方——”谢却山眸色漆黑,脸上神情却毫无异样,道:“正是。”鹘沙得了重要的线索,立刻回去准备。他偷偷从营中调出自己的亲兵,派他们前往虎跪山夜袭。原先那口井所在的客栈伙计悉数被杀,客栈也就荒废了。鹘沙的斥候先从井口入内打探,里头确实能见到人影,听到嘈杂的人声,遂大喜,认定禹城军就在其中,当即返回禀报。然而这些动静,被悉数转达给了完颜骏。
在后头等着收割的完颜骏,又存了点别的心思。一个有能力有野心的下属,对他来说却不如一个平庸而听话的下属。鹘沙的冒进与好大喜功让他觉得极度不悦。不如就趁着今晚……一箭双雕。 瞒天计南衣睡得正香,却被人摇醒了。“你的朋友来了。”有个声音在耳边说。南衣迷迷糊糊地打开那人的手:“我没有朋友。”“是宋先生。”“不认识……”南衣眼睛还没睁开,脑子都是糊涂的,随便接了一句,然后忽然反应过来——宋先生?!她一下子就醒了,腾得一下坐起来。“他在哪?”目光一下子就撞到了那个人的身上。他就蹲在她身前,一袭黑色帽衫,裹得严严实实,这身肃杀的装扮让他脸上也透出几分锐利来,但他看向她的目光里却装着一如既往温和的笑意。她不需要仰头看他,他永远把自己放到一个让她舒适的位置。劫后余生,倍感亲切。瞬间,南衣不争气地眼眶都红了。垂眸一看,自己身上破破烂烂、不修边幅的,竟觉得有点局促。“宋先生。”她低低地唤了一声。宋牧川将自己的外袍解下,披在南衣身上拢好,道:“夫人,你的衣物我收到了,多亏了你。”南衣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外头的情况我已经同应都尉说过了,我有一计能助禹城军瞒天过海,一劳永逸。情况紧急,安全后我再同你细说,你们随我来。”南衣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心底里,她觉得宋牧川自从脱胎换骨后,就变得非常厉害,潜伏在岐人身边,又为秉烛司做事,此人一定充满了智慧,有他在,凡事都能迎刃而解。南衣和禹城军跟着宋牧川在夜色弥漫的山路中前行,一行人不敢点亮一丝火光,硬是在黑暗里摸索,也不敢发出大的声音。忽然,众人听到后方传来剧烈的爆炸声,火光一瞬间照亮了半个山脚。地动山摇,震得山石簌簌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