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细细地看了许久,用些微的疼痛感感知我没有的一切。
我究竟该算什么呢?
我照着镜子,想看看那双和母亲相似的眼睛。她的照片早已被那年近乎疯狂的父亲全部销毁。在漫长的岁月里,我已经逐渐记不清她的脸。
“不该来
原来不是不能来,而且没有必要来了。
在我被黑暗逐渐淹没的时候,我时常渴望着母亲带我冲出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我需要那个拍着我后背温柔地呼唤着我名字的声音,而不是一双在身后随时能掐向我脖颈的手。
那双在我生病时会担忧我的眼睛,那双哄我睡觉时充满爱意的眼睛,那双在我害怕父亲回家时会安慰我的眼睛。
“姜元?…是元元吗?”
我木讷地思考着,脑袋拼命地想转动起来,却像生了锈的零件,滞涩地卡在。
可是没有人来。
我后悔了。
那一刻仿佛我也成了父亲的帮凶。
解开了。
坐高铁过来只需要半小时。首都果然比老家要先进许多,我没见过磁悬浮列车,紧张而兴奋地尝试后发给父亲,父亲不作反应,只关心我的竞赛。
父亲给了我一个备用机用于联络。
我当然知道“宝宝”不可能是我,可我还是带着侥幸颤抖着输入自己的生日,是紧张还是激动这很难说清楚。可显示密码错误时,我却突然平静到不可思议。
我想起那个雷声轰鸣的雨夜,暴怒的父亲咒骂着母亲是个偷人的婊子,片刻间清醒了许多。
这是一个有着小花园的独栋别墅,花园里的盆栽一看就被精心打理照顾地很好。我心中忐忑着敲响了门。
空间的联系人之间足够留下许多蛛丝马迹,我循着一个个评论留言找下去,竟然找到了她现在的qq。
也许是没有加任何陌生人,她的相册就那样大咧咧地敞开着。
我一天比一天迫切渴望着答案。
对方似乎没什么戒备心,随手就打开了门。那瞬间母亲惊讶着泛出惨白的面庞我永远不会忘记。在她眼中,倒映着和年少时父亲极其相似的我。
名为《家人》的相册密码是“宝宝的生日”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洋洋”的照片。如同名字一样,这是一个洋溢着明亮和灿烂,像海洋般笑容清爽的男孩。
我找到了小时候母亲的qq,虽然很久没有动态,前几年却多出了一个新留言。
没关系。
在她离去的这么多年里,我像她曾虔诚地祈祷自己能生出儿子一般,祈祷着她能过得幸福,不要再受伤。
是在我2岁多时母亲离开的那次?有了一个儿子还生了下来?什么时候怀孕的?我怎么不知道?父亲呢他知道吗?这是偷情吗?
得知母亲在临近的首都,我第一次对父亲撒谎了。在多年的模范生光环下,父亲对我足够放心,放心我报名去a市参加高数“竞赛”。
【是因为我是怪物吗?】
我开始无法像曾经那样擅长等待,在等待中沉浸于无穷尽的幻想。
我死死地盯着那个笑着露出一口白牙的男孩。
我迫切需要望向那双眼睛。
只有每次在照镜子时看到自己的眼睛,能勾起我一点模糊的回忆。
为什么只比我小2岁呢?妈妈,在离开我的那一年,你就有了一个完成品吗?你如此迫切地想要抛下我吗?你真的如父亲所说出轨了吗?为什么十几年里从未联系过我呢?
就比我小2岁?
直到现在听到雷声,我依然会害怕到颤抖。
这确实是一场竞赛。
“谁呀?”一个陌生而娇滴滴的女声传了出来,我愣了一下,想开口说却没说出话来。
可望向反复擦拭过的镜面,那里仍旧一片漆黑,我连自己的脸也看不清了。
我擅长等待,也很有耐心。我从不堪的记忆里拉出片刻不愿回想的线索,推算出她儿子大概的生日,再一个个试错。
寻着蛛丝马迹我找到了疑似是她家的地址。虽然很忐忑,却还是好好打扮了一番。希望给十几年未见的母亲留下一个好印象。
原来在她离去的那年里,我的母亲已经如愿以偿的有了一个儿子啊。
我的自私给女人再次带上了名为贞操的枷锁。
小姨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她虽然会骂我抱怨我,但是唯一一个会给我打电话的人,可如今我却不太能听明白。
但我是一个自私的人。
人生长在有钱有爱的家庭,在她重度抑郁的时候陪伴她爱护她,如今她好了起来。儿子也……已经大了。就比我小2岁。
原来这漫长十几年里的等待只是我一厢情愿吗?
相册里静静的躺着上千张一家人的合照,而我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么多年未见的母亲竟然没有这么大的兴趣。
原来我只是一个失败品。
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