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钱争鸣拧了拧眉,“你眼睛看不到了,走出去连家都找不到,这个街区很危险,再等等吧,叔叔有空了会陪你出去走走的。”庄念立在原地,那双眼依旧空洞,看不出失望与否。他笑笑,“好,叔叔慢走。”钱争鸣和kev并肩离开。大门一关,kev在变了些颜色的草坪上站定,“既然他的那点钱不值得惦记,你为什么非要用他?”“那点钱?”钱争鸣冷哼一声,“他和顾言签了财产共有协议,分掉一半也得百亿,你的脑子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蠢?”“财产共有协议?”kev咬了咬后槽牙,琢磨片刻冷笑一声,“所以你要用庄念扒掉顾言一层皮?”钱争鸣扫开kev的手往街边停着的车边走去,含着狡猾的笑音说,“一层皮太便宜他了。”kev望着钱争鸣离开的背影,扭头扫一眼身后的二层楼。门没锁,屋檐上装着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监控。眼前一切看似是钱争鸣在照顾庄念,实则是以照顾的名义将庄念囚禁起来。无论庄念失忆是真是假,对老狐狸表现出的依赖是真是假,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他只能靠着钱争鸣。kev失声发笑,摇头道,“养个听话的瞎子确实比猫狗有意思些。”屋内,庄念向窗边摸索,绊到了不知什么时候新置办的花架。面前哗啦一声,他和陶瓷花盆一起摔落,发出一声又短又轻的惊呼。瓷片碎了满地,混合着泥土落了满身。待到耳边滚落破碎的动静完全停下,庄念抬起头,一双眼睛茫茫然的从左至右扫了半圈,最终微微扬起,对上窗外那一点光亮。正值一天当中阳光最充足的时刻,顺着小窗泄进的温暖在他柔和的五官上渡了一层淡淡的暖金色。光是看那张跟两年前一样Jing巧的脸,瞧不出任何情绪,唯有盛着光却仍不明亮的浅色瞳仁,让他看上去有几分脆弱。世界变成漆黑黑一片时,人会变得没有任何方向感,时间观念跟着变差,思维和视线一样时常陷入迷茫。而身体状况会直接影响心理,最初的一段时间他很怕黑,睡觉也要点着灯,怕封闭的环境,那会让他觉得窒息,更怕安静,安静太久了他连自己是否真正活着都分辨不清。如果眼盲是天生的还好,习惯了没有眼睛辅助,听力和感知能力会比普通人强一些,也没有落差。或者在刚失去眼睛的时候有人在身边指引教导该如何做一个盲人,也不会如此狼狈。他很聪明,哪怕是不擅长的领域也能很快进入状态,他会学的很好。
脖颈酸了,庄念长长吸了口气,起身时不小心按在碎瓷片上,刺痛的感觉让他下意识收回手,低头检查掌心的伤,只看到黑黢黢一片。他徒劳的揉了揉眼睛,闭上又重新睁开,试了不知多少次,弄得满脸泥巴才停下来,然后蜷缩起双腿,将头埋了进去。他还没有习惯做个盲人。他在这间房子里住了九十八天,房间昏暗,有时睁眼闭眼都是一个颜色,他是靠着佣人来做饭的频率计算时间。可这仍不准确,某次他没有听从钱争鸣的安排去院子里走了一圈,钱争鸣知道后将他关进楼梯下面的储藏,那段时间三餐的时间相隔很远且不规律,他无法计算具体天数。他觉得自己已经濒临死亡,钱争鸣就是在那样一个节点放他出来,还反常的对他解释了很多。钱争鸣说他们有相似的经历,都尝过爱人的背叛,最不能忍受当面答应他,又很快欺骗他,他请求他不要对他撒谎,语调堪称卑微。然后钱争鸣为他放好了热水,准备了新衣服和丰盛的一餐。他们坐在一块边吃边聊,那一餐庄念吃的并不得体,他饿太久了。钱争鸣离他很近,不厌其烦的为他擦嘴。饭中,钱争鸣说,“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我希望你记住,你现在经历的这些,都是因为顾言。”“而我是照顾你的人,即使不那么合格。”钱争鸣鲜少和他提及过去,这很符合事故之前他们并不相熟的言论。钱争鸣是在救了他之后才打听到,车祸是因为他从前的爱人移情,他们中间涉及了一笔大额财产,对方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毁掉那份公证过的财产共有协议。因此钱争鸣说,在他有能力自保之前,越少人知道他还活着越好,否则谁都不能保证对方会不会故技重施,更不保证他还能再得救一次。庄念环着双膝的手勒紧,肩膀细细密密的开始发抖。不知在地板上坐了多久,tun腿都有些发麻时,房门打开了,吱呀一声。庄念侧着耳朵,听到渐远的脚步笨重,合着塑料袋摩擦的动静往厨房方向走去。“你来了。”他用中文说,“辛苦。”因那人从来不与他交谈,庄念也就无所谓说哪一种语言。他一度以为对方是个哑巴,直到对方回答了钱争鸣的问话。庄念起身理了理衣服,即使看不见,还是低下头拍了拍身上的土,然后摸索着,朝卫生间方向走去。他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动作很慢,这样能让瞎子看起来体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