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希也知?道是梦魇。但抚着胸口喘息经久,她还?是觉得那深重的恐惧依然压在?头顶。沈希近乎病态地将领口解开,对着铜镜细细地看过每一寸裸露的肌肤,确定没有任何痕迹后,她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思绪彻底从梦魇挣脱以后,她抬眸说道:“将窗子都打开。”“每一扇都打开。”沈希边哑声交代道,边径直走向了净房。玉案有些无措,手中还?端着热帕子和杯盏。姑娘已经许久都不?梦魇了……怎么会突然又做了那般激烈的噩梦?而且她在?梦中一直都在?唤“陛下”。想到那夜玄衣男子的突然到来和沈希明?早的婚事,玉案没由来地打了个冷颤。都到了这关头了,肯定是不?会有事的。或许先?前是有什么误会,一定是的,一定是的……沈希沐浴完才发觉现今不?过三更。她强逼着自己阖上眼,但翻腾半宿仍是未能再度陷入沉眠。沈希索性坐起身开始看书?,反正婚宴上她势必要浓妆的,纵然脸色差些也没什么。她的床边一直摆着本诗集,她睡不?着的时候就要翻看。但今夜不?知?怎么回事,分明?是黑纸白?字,每句话都那般的熟悉,沈希却是无论如何都看不?进去。这些字她好像不?认识了似的。沈希将诗集阖上,最?终选择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等待黎明?。伊始是无边的浓郁深黑。但过了那个界限后,天际的尽头会出现一抹皎白?,比之月色更为?明?丽,金色与红色相交织,最?终化作煌煌的炽热,彻底破开黑暗。翌日一早,整个越国公府都充满了喜气。这座古典雅致的宅邸处处都挂满红结,在?经历过无数丧葬后,终于再度迎来嫁娶的喜事。沈希坐在?铜镜前,一身正红色的嫁衣,凤冠霞帔,唇色更是红得艳丽。她生得清美,但浓淡相宜,无论怎么打扮都是一样的夺目亮眼。繁复的妆容极好地遮住了她脸上的疲态。沈希执起团扇,轻轻地站起身。侍女小心地牵过她的手,扶着她走下台阶。迎亲的流程极为?顺利,听到外?间的乐声和笑声,沈希也忍不?住莞尔。尤其是在?听到萧言隐约的声音后,难以言说的安心感倏然生了出来。上天总会眷顾她这么一次的。沈希充满希冀地想到。弟弟沈宣俯下身,他笑着打断了她的思绪:“快上来,姐姐。”他是笑着的,可眼睛却有些红,就像是忍不?住地哭过一般。这些年来他们这对姐弟聚少离多?,眼下还?未相聚多?久,就又要迎来分别,以后若不?是逢年过节,也难再时时相见了。更别提是常常一道出游、嬉闹。不?过孪生姐弟,到底是心连心的。沈希“嗯”了一声,她点点头,环住沈宣的脖颈。上了轿以后,她的心才渐渐地落下来。她竟真的要嫁人了。过往的事像走马灯般在?沈希的脑中不?断地闪过,然而记忆走到尽头,竟又忍不?住地想到了萧渡玄。这时候他应当已经得到消息了吧?他会生气吗?还?是会心生恻隐,觉得就这样放过她算了?沈希忍不?住地胡思乱想。人好像在?紧张的时候就是会这样,平日里她的性子还?算沉稳,但眼到了嫁人的关头,脑海中充斥的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她的紧张情绪一直到进了礼堂才彻底平复。晨迎昏行。傍晚时分残阳如血,照彻了整个平王府。到处都是鲜艳的红色,连汉白?玉石柱都被映照成血色,灼眼到近乎刺目。萧言紧紧地握住沈希的手,两?个人十指交缠,她几乎能感知?到他脉搏跳动的声音。他们终于要成亲了。
在?历经各种险阻和筹谋过后,她和萧言到底还?是要结为?夫妻了。乐声和宾客的呼声在?这一刻都静止住了。沈希的耳边只?余下了风声,其他什么声响她都听不?见了。直到礼官的声音响起,她才回过神来:“一拜天地。”他们二人交扣在?一处的手缓缓地分开,然后又在?起身后,再度无声地缠在?一起。沈希的心房怦怦直跳,即便头顶盖头,她还?是觉得眼前在?渐渐变得明?亮起来。父亲三娶的风流Yin影亦悄然地移开。她会有很?好的婚事,也会有很?好的一生。片刻后,礼官再度高?声唤道:“二拜高?堂。”两?人又一同拜了下去,沈希的心一点点地往下落,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满满地袭来。直到最后的如血残阳不知何时消逝。金乌彻底坠落后, 只余下?冷酷的?苍然黑暗,层叠的重云死死地向下压着,天幕仿佛是?被物什笼罩住似的?, 一丝光也透不进来。唯有无尽的压抑与晦暗。乌压压的?军队乍然临场, 原本欢闹熙攘的婚宴被重兵包围, 最后的?笑声也被尽数抹杀。但沈希什么也看不见。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思绪在这个瞬间仿佛都?被剥夺了一样。连恐惧的?念头都?化?作虚无。浓郁压抑的?檀香比鲜血的?铁锈气更快地涌入肺腑, 冷酷地贯穿最柔软的?胸腔。沈希有些喘不过气来。眼眸热得近乎滚烫, 喉间亦是?有强烈的?痛意在灼烧。她的?唇瓣不断地颤抖着,但喉咙像是?被人?紧紧地扼住一样, 什么声息也发不出?来。萧渡玄扯唇低笑, 神情带着些散漫。他拭去沈希脸颊上?的?血,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她的?脸颊:“说话,小?希。”无法言说的?沉重压迫感如有实形,将沈希的?脖颈都?给压弯了。四周全?都?是?披坚执锐的?军士, 她的?耳边阵阵地轰鸣着,连宴席间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都?听不清晰。沈希的?脸颊被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