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逆流而上,惹得嬴政不快。不如顺势而为,利用陛下的不舍。借着嬴政的手,铲除掉盖聂这个对帝国、对他都是一个威胁的人。
“只是,盖聂的武功终究是个威胁。他师出鬼谷武功高强……”李斯偷偷望了眼嬴政阴晴不定的脸,嗫嚅道:“况且他曾经背叛过陛下。”
直到坐上回府的马车,李斯方才用衣袖擦拭下额头上沁出的细汗。独得陛下青眼?他不禁摇摇头。不过是在一众朝臣中,他最称嬴政的手罢了。既会揣度君王的心思,不似吕不韦般张狂,又要知晓人情往来,不同于嫪毐的放肆。
一些久远且糟糕的记忆被悄悄唤醒。玩弄权势的吕不韦、y|荡放|浪的母后、兴兵作乱的嫪毐,一桩桩一件件,狠狠扯弄刺|激着他的神经。愤怒化作绳索紧紧地攫住他,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纵容一个师出鬼谷且武艺高超的人留在嬴政身边。长此以往,帝王的目光将不再注视于他。嬴政对盖聂总是有超乎一般臣子的信任与耐心。这是一个权臣所不能容忍的。
“为何?”嬴政长眉轻挑,透过冕旒冠俯视着跪地的臣子。
马蹄落在地面发出踏踏的声音,连同李斯的心一起跌入谷底。
“李斯,你倒是想了个好办法。”嬴政的指腹摩挲着被递过来的瓷瓶,光滑的瓶身上映着一张阴晴不定的脸。
相比于纵横江湖的剑圣盖聂,嬴政更喜欢能攥在手心的先生。如今天下尽归大秦,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也不该有!
昔日那点可怜的君臣情谊又有多少够消耗的?
“陛下谬赞,这是臣下的本分。”
从陛下接过那个瓷瓶的时候,就是沟壑建造
“可是……”李斯话锋一转,屈膝跪于地上,“臣觉得您不宜此刻处死盖聂。”
李斯徐徐展开他的谏言,不但入情入理,且遣词恭敬。此前墨家等叛逆势力日见猖獗,如今遭遇帝国的围剿后元气大伤,正四处逃窜。
背叛二字宛若利刃,瞬间剜在嬴政的心上。
李斯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这可是他精挑细选的好东西。只要服用里面的一颗,就能永远废掉盖聂的内力。
嬴政内心深处升腾起的莫名情绪肆意膨胀,黑暗里燃烧的点点星火开始吞没理智,借着放纵与渴望渐成燎原之势。
即使是受到身为臣子的蛊动,动手的终究还是陛下。他只是向嬴政谏言,决定权还是在帝王的手里。
做与不做,都在嬴政一念之间。
他也不介意,与墨家慢慢耗!
这些人无一例外皆是握有权势或有倚仗,才敢生出背叛之事!盖聂亦是如此,依靠剑术高超斩杀三百秦兵,公然与帝国作对!
多少年官场上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终坐上群臣之巅的位置。
宫人见状很有眼色的取了件貂皮披风,殷勤得给李斯披上。
李斯要做一个蛰伏在暗处的猎手,远远窥视君臣间微不可察的裂缝。他只需时不时扯动帝王敏感的神经,在合适的时机不痛不痒的刺上嬴政几句。
“臣以为,纵然墨家与流沙放弃盖聂。可盖聂与那个孩子感情深厚,他日亦可为抓捕多添一份筹码。”
“有劳了”李斯点头致谢。
嬴政的心在很久以前就被那个剑客抢占。盖聂来的太早,早到他还在吕不韦手下做门客时,盖聂就已经成为嬴政的老师了。
李斯方离开殿门,护送的宫人早已提着灯笼等候在宫门处。夜凉如水,冷风吹的李斯有些生寒,不禁打了个战栗。
处以极刑!”李斯义正言辞的做了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帝王情,凉薄意。
当抓获盖聂的捷报传来时,李斯就已经计划好一切。他知道嬴政舍不得杀死盖聂。此时如果冒然劝谏嬴政处死盖聂,只会触动帝王的逆鳞。
“墨家已然元气大伤,你觉得他们还会救盖聂?”
“臣认为盖聂活着的价值会更大。墨家主张兼爱非攻,重义轻利。而流沙主人卫庄,对战胜盖聂执念数年,眼下又因共同利益走向联合。帝国可以盖聂为诱饵,将其一网打尽!”
只需要狠狠拿捏住嬴政最恨被背叛的痛点,在这对昔日君臣之间筑起一道无法逾越的沟壑。
到时盖聂武功被废再无法执剑,往日的抱负与骄傲全部化作云烟。这对旧日的君臣,才会被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丞相大人言重了,大人在朝中素来享有贤名,又独得陛下青眼。区区小事,何须谈谢。”宫人的脸上尽是谄媚的笑容,说话间脸上的肥肉也跟着左右晃动。
若是可以一网打尽最好,如若不能……嬴政的眼前忽然闪过盖聂苍白的脸。
盖聂终会明白背叛帝国背叛他,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得到赞赏的臣子并未表现出高兴,只是俯首将头埋的更深了。李斯拱手行礼,宽大衣袖的遮挡下的表情永远是那么谦卑。
李斯很清楚,嬴政器重他,却并不将他真正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