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的轿撵停到咸阳宫的一处角落,新修葺的大殿早早燃起烛火。往日立侍左右的宫女太监皆在外当值,静默无声。众人见嬴政回宫,纷纷行礼。
指尖在竹简上缓缓摩挲。
这个刚刚还曾入他梦来的人,曾经是他的首席剑术教师,彼时他尚是个毫无实权的秦王,盖聂亦非名动天下的剑圣。就是这个年龄尚小他的先生,一路护他登基称帝,君临天下。
“你觉得呢?
……
啪!盒子被帝王猛地合上,连同那些许久的往事一起封存在黑暗中。
嬴政打开盒子,里面仅放着一把木剑。木剑同盒子一样普通,仅在剑柄处做些许雕刻装饰。他拿起木剑信手挽了个剑花,上好的红绸瞬间被隔空斩断。
这是盖聂叛逃后,嬴政邯低头跪在地上,让嬴政想起了那时的盖聂。
今日他还要接受月神的觐见,只怕又一个无眠夜。帝王抬头看向窗外的月色,继续埋头于公务。
他又想起不久前呈上的密报,言明盖聂与燕国的荆轲交往过密,二人私相秘见,恐有不臣之心。
若非盖聂那一剑,或许他已在黄泉之下。
嬴政看了渊虹许久,表情不知喜怒。他的手指划过冰凉的剑身,触摸着上面细致的花纹。
嬴政斜睨着身前的白衣剑客,淬着剧毒的残虹折断在地,透出点点青光。尖锐的青霜剑抽出荆轲的身体,猩红的液体喷薄而出。刺杀君王的祸首早已被抬走,盖聂仍直直的立在原地,不曾移动分毫,飞溅的液体沿着他脸颊的弧度,缓缓滚落在同样艳丽的地毯上,凝结成一块又一块丑陋的暗红。
“罢了,留下吧。”
殿内唯有盖聂一人带着镣铐躺在床上。嬴政缓步进来,见殿内修缮还算不错,心中微微满意。阴阳家的这份“礼物”送的实在太过匆忙,嬴政只能暂时把盖聂安置在自己的龙床上,另外吩咐人整理出合适的宫殿。
请旨上奏的官员正是刚才那位脸色阴郁的官员。李斯见他面熟,忽然想起这个官员父亲姓魏,曾因办事不力,而行贿于嬴政的几个亲信。好巧不巧,台宫处理朝政。他一向勤政,甚至达到以衡石量书。正当他专心处理朝政之际,影密卫的章邯求见,并向他呈上个盒子。
是血,荆轲的血。
既不是名贵的木材,也没有精细的做工。相比于剑谱排名邯将军等人抓获,昨日已派人撤下其通缉令。不知陛下打算如何惩治?”
一道白色的身影几乎瞬间挡在他的身前,烛火摇曳下的影子将嬴政牢牢护在暗处。
“若是陛下不喜,臣可以……”章邯言语犹豫,未等他言尽。
“月神大人说,您一定会喜欢这份礼物。”
这个幻想于荆轲刺秦那日破碎的四分五裂。大殿之上,荆轲手中的利刃宛若催命的符咒。嬴政的指尖还未摸到天问的剑柄,大殿之中已响起刀剑激烈碰撞的锵声。
一定会喜欢?
直到护驾的侍卫匆匆前来,他方从惊心动魄的打斗中清醒,后背生出一层薄薄的冷汗。大殿上群臣们乱作一团,忙召侍医前来诊治。
嬴政长眉轻挑,将毛笔轻轻放在桌上。他并不记得自己有什么特别喜好的物件。更何况身为帝王,喜怒不形于色。阴阳家怎么会如此笃定他一定会喜欢这个礼物。
就是在那次谈话中,嬴政都是不小的数目。每日的公文他必是亲自过目,逐一批改。
期间盖聂一直盯着自房梁垂下的条条红纱。直到确定嬴政不会开口时,他才问了一句。
“陛下,阴阳家携蒙恬将军为您送的礼物到了。”宫人缓缓跪地,手上呈着一个狭长的盒子。
嬴政还是选择相信他的小先生。事实证明,他又一次赌对了。帝王的心情忽地升起一丝雀跃,他很少听说盖聂有什么朋友。某个夏夜蝉鸣的夜晚,嬴政无意间半调笑半认真的说起他的先生似乎永远一个人。
嬴政闻言问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木盒子,平平无奇毫无任何玄机而言。嬴政打量着这个朴素的盒子,难得来了些许兴致。他倒要看看,是什么奇珍异宝。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在下?”
多年朝夕相对,嬴政本以为他的小先生会永远跟随他,同他一起俯瞰这万里河山,成就一段君臣佳话。他们的名字会随同卓着的功绩共同载入史册。千年之后每当提起他名字时,总不会忘了他身边的白衣剑客。
梦中的小先生不过侍秦月余的剑客,而他是裹挟着二十年君臣记忆的皇帝。
劳碌一天的嬴政并不着急就寝。他背光而立,正仔细地擦拭着配剑——天问。
“依臣看,盖聂食君俸禄,却不为君分忧。辜负陛下圣恩,还与墨家等叛逆份子勾结!按照大秦律例,应当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生死相随,誓死以护……
不拘殿外如何,宫殿内温暖舒服即可。
太监小心翼翼地举着礼盒,恭敬的呈放在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