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在这里,付清如起初也浑浑噩噩,
不知章绎之将怎样对待她。会以她为人质,
胁迫谢敬遥?还是会以为她是诱饵,引来别
人救她,-举擒获?
如果他真有意图,她其实也不在意了从决定离开谢家开始,她就没想回去。想必
这时候,行云已经由姨父安排人送到江州。
难怪那枚领章眼熟,竟是樊军,且高级
将领独有的。现在回想当时第——次来谢家,
她终于清楚督军看母亲眼神时,自己心里那
股奇怪的感觉了。
她以为自己委屈,却不知母亲才是那个
承受最多的人,纵使从张德良口中得知母亲
死亡的真相,是不肯屈从督军自尽,但她同
样明白,发生的事情谢敬遥都是知道的,否
则他不会总是避而不谈。
若还继续装作不知情,难道要这样一辈
子吗?这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如果说对谢敬遥的欺瞒毫不介怀,当然
不可能。
只有一个人的眼睛不会骗人,诚如二太
太所说,谢敬遥应该是在意她的,但付清如
更明白,用自己去换谢敬轩是兵不血刃解决
危局最好的办法。
她只是暂时无法面对,也需要离开,用-
段时间化解心里的结。
之后半余月,章绎之没有再来过沁园。
付清如和玉萍闲聊间才了解到楚军和外
面的些许情况。
刚推翻楚仲业,章绎之根基尚不稳定,
自然每天有不少事务需要处理。章绎之不许
她踏出沁园,也不理不睬,未有任何举动。
转眼在这里已经滞留数日,他步步退让,
甚至不顾劝诫答应放了谢敬轩等人。像个昏
君,色令智昏,什么都顺着她。
大约是春天和水土不服,付清如咳喘的
老毛病又犯了。
当她卧床不起,他竟然天天来沁园亲自
熬了枇杷水喂她喝下,直到让她好转。
或许,他始终在等,等她回心转意,等
她重识眼前人,是不是才是可以托付终生的
人?
寂寂良夜,修长的人影踱进来,将门轻
轻阖上,似乎不想惊醒她。
窸窣的衣服声响后,章绎之坐下来喃喃道:“清如,外面起风了,你听见沙沙声了吗?”
没听见回答,他倒也不生气,仍然坐着。
“枇杷树已经枝繁叶茂,今年一定会像付府的那棵一样结很多果子。”
夜风吹来,他低头看向她,如隔淡雪纷纷,落地无声。
分明听见他的声音,付清如却不愿睁眼醒来。
如果五年前他回来了,如果他没有成为楚仲业的义子,如果他没有和沈黛结婚……她该会如何想他?
可是没有如果,这个世上最无奈的就是如果二字。
她无法知道,也无力去深究,他如今对她到底是爱,还是不甘?是想挽住在这世上仅有的眷恋,还是想挽住昔日年少的那段美好岁月?
……
似乎相安无事地过了段时间。
这天已近黄昏,付清如正望着园里发呆,章绎之推门而入,径直走过来把一个盒子放在桌上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总算找到这东西了,生日快乐。”
付清如呆了呆,倒不想日子过得这样快,连自己都忘了生日。
他笑着说:“打开看看。”
付清如打开,原来是一包用油纸包好的糖人,捏成了风车造型。
章绎之道:“记得你小时候讨厌喝枇杷露,却很爱这东西,有一次生日,宴席上大鱼大rou没吃几口,一退席,就缠着我偷偷出府买糖人吃。”
“可惜时间太晚,赶到摊子那里,老人家已经走了。”她拿起糖人咬一口,眼底慢慢浮上shi意。
那时候,双亲皆在,无忧无虑多么幸福。
大概他是唯一一个曾参与童年,又熟悉她过去的人,所以当他带着她回忆以前的往事时,她总是心里微微酸涩。
这里几乎没有的东西,在北平大街小巷倒不少。
儿时喜爱这样平凡的零嘴,后来离家南下嫁给谢敬遥,吃不完的美味佳肴,偶尔仍忆及那小小的糖人,是最初绵绵不断的快乐。
然而此时真的尝到,却发现物是人非,甜与脆和记忆里相差一截,不过如此。
原来一路成长,不舍的只是过去青涩的美妙感觉。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旧时风景,终究回不去,曾经所憧憬的那些纯粹早已变了。
章绎之仿佛心情不错,还在述说如何因为寻礼物寻了大半座城凑巧碰到个卖糖人的小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