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茫茫
世路茫茫
由城郊回谢宅的路上,付清如坐在车后
座,脸朝向玻璃窗外,瞭望街道的繁华,喧
闹不绝。
远远见到街口牌坊,窗外秋风呼啸,平
添几分萧瑟。
瞧她沉默不言,仿佛思索着什么,梅兰
打破沉寂,问:“是不是累了?”
付清如摇头,“只是想起了些事情。”
因多年战乱,到处有流离失所的人,那
些没经济来源,没住所的流浪百姓拥挤在由
政府名义办的几个避难所,渡过漫长的冬天。
卡车送去富商们每年捐赠的粮食和衣
物,或者也有红十字会的人看望其中的老弱
病孺,然而这些治标不治本,他们仍旧过着
穷苦的日子。
好几百号人争吵推攘,即便枪声也制止
不了。
物资因难民间的疯狂抢夺,很多食物都
被糟蹋,狼藉满地,亲眼看见这样的场面,
她既觉得心痛,又可怜。
“让你陪我逛大半天,有点无聊吧。督军
卧病不起后,家里几乎乱套,我就没心情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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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亏得你回来,陪我散散心。”
梅兰顿了顿,握住她的手又道:“清如,
你刚才也看到了,外面腥云狼烟,要是任由
战争持续下去,那么百姓会越来越苦。”
付清如就算再迟钝,也料到三太太此举
并非单纯,话到这份儿上,她索性探试一番,
“三妈的意思是?”
“督军现在神志不清,小人暗中窥视,为
防止变故稳定局面,若我们能和楚家化干戈
为玉帛,救民众于水深火热之中,岂不是好
事?”
“消弭内战,的确是好事。”
付清如道:“三妈希望我说服敬遥?
“督军在昏睡前亦是如此交代,如今身体
抱恙,希望两家暂时和解,不要激化矛盾,
可问题是,老三态度不明,不愿交出兵权。”
梅兰的脸完全看不出岁月痕迹,还是那
样风韵犹存,她点头,“老三性子恐怕只有你
的话听得进几句,你好好和他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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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太高看我了,他从不是与人商量的人,如果他听得进我的话,当初定然不会放我走。至于这种大事,我区区一个女人,对他而言更无足轻重。”
此时,车抵达大门,付清如走下去,回头看着梅兰,对方笑了笑,似乎因她的话想解释什么,但终究没有,“我还有个地方要去,就不跟你回去了。总之事态紧迫,望他以大局为重,我也不想看到他们父子反目。”
车门一关上,梅兰嘴角的笑容骤然消失。
谢家三少爷的心思算计,这几年,她多少领教了,假如她是数年前刚见他的时候,或许也被蒙在鼓里,和付大小姐一样。
他表现得那般漫不经心,无怪乎连枕边人都难以识破真正的面目。
眼波平复,逐渐被若有似无的愁绪覆盖。时至今日,她已经回不了头,但心中却没有感觉很舒坦。
“走吧,去高公馆。”
夜空似海,寥无星辰,许多墨色渲染开来,铺天盖地。
汽车的引擎声远去,付清如又一次开始耳鸣,记得上次,是听说母亲殁了的那天。
四周异样的寂静,无端使人惆怅。
卫兵领着她朝西院走,几个女眷被关在屋子里,因为门锁着,只能由外头的人打开。
望见她进来,里面的人皆愣愣的,半晌有人回过神迎上来,竟是大少nainai陈思珍。
她表情惊惶不定,紧握住付清如的手,上下打量好久才迟疑道:“三弟妹,你、你还活着!”
而其余人瞥到后面荷枪实弹的卫兵,则面色苍白,像受了很大惊吓似的。
付清如问:“大嫂,你们还好吗?”
等卫兵们出去,陈思珍才将她拉近些,慌慌张张小声道:“家里怕是要变天了。”
谢明远前几月身体就出了点问题,但以为是小毛病未放在心上,哪曾想不久后越来越力不从心,直至有一天在官邸处理事务时直接倒下去。
军中元老们悚然,连忙把他送入医院,可他已经意识模糊,说不清楚话,这病来势汹汹,上上下下乱成一锅粥。
而三太太梅兰却十分镇定,边吩咐下人,边对元老们说:“督军突然暴病不起,眼下江州随时可能出乱子。虽然我是一介妇人,但也知道如果发生兵变,最不安全的地方就是老宅,所以我提议由四少爷暂代督军之职,把警卫队交给他统筹安排,大家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