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秋宇在他心中是和他一样狼狈的人。
麦秋宇对此心知肚明,可他没办法放任汤连翡做傻事。他戴着鸭舌帽赶了过去,沉默地将汤连翡从浴缸里扶出来。水是冷的,汤连翡又流了太多血,整个人白到像一张新纸。
麦秋宇用毯子包住他,又倒温水递给他。汤连翡颤着双手接过去,眼泪扑簌而下。
将汤连翡哄睡下后,麦秋宇去阳台抽烟。深夜的港岛依然有未灭的灯火,透过明净的窗子,他甚至看得见写字楼里的精英们在健身房跑步。他磕磕烟尾,火星落进烟灰缸。一盒烟抽到健身房关灯,麦秋宇感到困倦,为了不让这个傻朋友,他不能睡,也不能走。
但其实连他自己都想不清楚,这些人究竟是麦春宙的朋友,还是他的朋友。
阿宙小时候跟这些人交朋友,从未闹过红脸,他也只好维持和这些人的关系,至少不能让他们死掉。
最后一支烟抽尽,麦秋宇眼球酸涩,他合住眼皮,用掌心按了按眉头。
“阿宙?”身后有人喊他。
汤连翡醒了。
房间内没有开灯,谁也没有开灯,只有阳台有着微弱的光亮。
麦秋宇无声叹气,他转过头去:“我在,怎么了。”
有那么几十秒,他真的在等汤连翡回答。
可汤连翡就只是站在那里,如同恐怖电影里的幽魂。他刚刚睡了几刻钟,精神比麦秋宇更充沛,也比麦秋宇更先醒来。
二人对视,谁也没有说话。
麦秋宇意识到了什么。
或许汤连翡只是喝多了酒,忘记自己叫来的是麦秋宇,所以才喊他阿宙。可他却偏偏应下了,且在应下后没有解释。
最要命的是,他慌乱了,虽然他就只是看着汤连翡,什么话都没有说。但眼神交碰间,麦秋宇察觉到了汤连翡的审视与了然。
他知道了。
瞬息之间,汤连翡的眼神从恍惚到惊异,再到参杂一丝惊喜。他惊喜的是,原来在他的朋友之中,狼狈的不止或许麦秋宇和汤连翡两个。
他知道了麦家的秘密,在他最绝望的一天。
这难道不是上天的恩赐?
他跟严木纠缠数年,情侣不像情侣,主奴不像主奴,难道不值得新的缘分?
至少这缘分可以帮他。
他央求麦秋宇帮他,央求麦秋宇管教他。
浸淫调教虐爱多年,他早就成瘾,无人指明方向、无人帮衬的生活实在辛苦,没有主人,他该怎么度过漫长余生?严木不成器,那他就为自己调教出一个新的主人。
他递给麦秋宇俱乐部的介绍册,他相信,一个被压力包围的人,很难拒绝这种将道德挡在门外的游戏。
世上有太多渴求掌握一切的人,也有太多人渴求被掌握。对自己负责也太辛苦,什么都不拥有也辛苦。只有用面具遮住脸,才能在肉体和灵魂释放自己。看看俱乐部里的人,哪一个在生活中不是道貌岸然,他汤连翡下贱得有理有据。
他也不怕麦秋宇调教别人。
他知道麦家的秘密,这一点胜过任何游戏关系。
话是这样说,汤连翡也偷偷打听过麦秋宇在圈内的行踪,发现他这个朋友很少脱下西装,永远在狗面前西装革履,不给予肉体关系,精神管束更多。
汤连翡听来好笑,这样玩,不如去中学做教导主任,教人向良向善,闯过人生中的种种难关。不过他也明白ricky为什么这般谨慎,他只是感到可惜。
麦秋宇抽的耳光比严木的耳光更有警诫意味,他痴迷这种感觉,获得时甚至比高潮更舒爽。后者有时只是拿他泄愤罢了。
麦秋宇并不知道他的耳光被汤连翡拿去比较。
他只知道,现在他的保险柜里,该不见的戒指没有消失,该放在原位的戒指却不翼而飞了。
“不是喜欢这枚镶翡翠的戒指吗?怎么没带走?”麦秋宇不动声色地问。当初是汤连翡说那枚翡翠戒指和自己的名字搭,麦秋宇才敞开保险箱任他拿,他去一旁更衣室换衣服。
等他回来时,保险箱已经关好了。
“啊,”汤连翡没想到他会忽然讲这个,“我试了试,又觉得蓝宝更衬我的皮肤。”
“在游艇上没看到你戴。”麦秋宇语气冷淡。
汤连翡没有回答。
他的珠宝盒已经随游艇沉进大海。捕捞队捞了一周,终于带着一部分残骸归岸,剩下部分还在搜寻。
脱险以后,麦秋宇一直没提这件事,他就以为麦秋宇忘了。
麦秋宇原先确实忘了。可他发现翡翠戒指仍在,蓝宝戒指消失后,记忆就一下子充满脑海。
保险箱中五枚戒指,一枚素圈,汤连翡看不上,一枚镶红色宝石的铜戒指,他更看不上。
剩下三枚戒指,是麦秋宇当年加入一家赫赫有名的建筑设计工作室后,用几年薪资和积蓄买下的。他能动的钱有限,本想买下来送给祖母和妈妈,向他们证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