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能在他们的身上感觉到和我一样的气息,我说不上来那到底是什麽,但是除了成绩以外,我真的看不出来他们哪里和我不一样。但这当然只是我认为,陈老师可不这麽想,我瞥见她一直用欣慰、满足的表情看着在台上领奖的学生,她大概觉得这些学生能有这麽优异的表现,全都是她的功劳吧。
「哼……」在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我居然不小心哼笑了出来。
大礼堂容纳了所有的毕业生,一楼和二楼都被塞得满满的,我坐在其中一个位子上,成为毕业典礼中的一个小黑点,一个完全不起眼的小黑点。靠近舞台的第一个和第二个排面,被安排成贵宾区,是专门给长官还有家长坐的位子,那里上百张的椅子全都有人坐,但就是没有我的爸妈。
我不si心又问了一次:「你和爸真的不去吗?」
我虽然身处在大礼堂,在这场典礼里,可是却像一个旁观者,不停地打量着那些资优生脸上的表情,不过这样看着看着,竟然让我看出了混杂在其中的另一种人。这些资优生有两种:一种是品学兼优,秉持着善良和平的心态,标准的乖宝宝;另一种也是品学兼优,只是优良的品行,全都是装出来的。
餐桌上放着两片寒酸的白吐司和一罐怎麽样也引不起食慾的果酱,b起吃与不吃,我有更想要跟妈妈说的事。我看着准备关上门的妈妈说:「妈!我的毕业典礼,你和爸会去吗?」
这场毕业典礼,只能从司仪说出口的项目中听出差别,否则不管是流程还是动作都是一样的。你会先看到一批资优生上台领奖,然後笑着跟颁奖的人握手、拍照,最後在掌声四起的同时,一个跟着一个下台,接着再换上另外一批资优生上台,重演着刚刚发生过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顾虑到我的心情,妈妈耸耸肩,居然露出了不太确定的表情回应着:「嗯……到时候再看看罗!反正时间也还没到不是吗?好了!我要赶快出门,你爸已经等我很久了!你记得吃早餐阿!」
「喔!以翔你醒了阿?」妈妈瞥了我一眼,然後专心在她的仪容上,「桌上有早餐,记得吃。爸爸跟妈妈先出门了。」
那个早上,我很听话地吃完了早餐,因为妈妈的话再次燃起了我的期待,我相信她和爸爸会出席我的毕业典礼,一定会的。
毕业典礼就像一场满座的电影,人人在花钱进场之後,才发现这部电影既无聊又难看。不能退票离场,又舍不得浪费那几百块的电影票,於是y着头皮保持清醒,y着头皮看到最後一幕,接着基於不甘心的情绪,只好咬着牙拼命地鼓掌
大门是开着的,妈妈一手扶在门边,一手穿着鞋子。这里听得见引擎的声音,爸爸应该已经在车库里发好车,等着妈妈出门了。我从楼梯口慢慢地走到餐桌边,然後伫立不动,一直看着站在门边的妈妈。
爸妈十几年来一直都是这样,他们习惯早起,习惯吃完早餐後早点出门。他们从来不等我一起吃早餐,或者是等我一起出门,因为他们觉得这样很浪费时间,不过其实最重要的是,爸爸和我之间没有什麽好说的,所以他认为我们根本就没有一起共餐的必要。
可是直到下下个礼拜四之前,我都没有听妈妈再说起这件事,就连到了当天,他们也是若无其事地提早出门,完全不记得这一天是我的毕业典礼。
但时间很快地就证明我被骗了。
没有,妈妈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要去的意思。
我一直很在意这件事,所以常常会在早上大门被打开的时候惊醒,因为我知道爸妈要出门了,我知道我又要一个人被留在屋子里了。小时候的我总是会立刻把自己整理好,然後冲下楼,期待着爸妈今天会不会改变心意,说要带我一起出门,但是没有,他们从来就没有改变心意过。
这种人在站上舞台、领过奖状的那一刻,骄傲、得意的情绪就会不经意地浮现,他们下探的目光就像是在鄙视我们这些坐在台下的人一样,鄙视着我们这些失败者。不过在和长官合照的时候,他们总是会皮笑r0u不笑地应付着,在拍完照之後,还会用不屑的眼神看看身边的人,看来他们对拍照这个不成文的规定非常不满意。
只是我没想到这样的行为日复一日,竟然变成了一种习惯。我虽然不再期待爸妈会改变心意,但我还是会站在楼梯口看着爸妈出门,看着他们关上大门,最後,任由自己被空荡的房子包围、吞没。
妈妈像个骗子骗了我,像个……该si的骗子。
妈妈像是听到什麽好笑的笑话一样,挥着手轻轻地笑了,「那是在非假日,我和你爸哪有时间阿?而且你的毕业典礼也没有什麽好看的吧?你又不会上台领奖,我和你爸去了也没有什麽意思阿!」
「嗯?那是什麽时候?」妈妈随口反问,但还是没有认真地看过我一眼。
没有温度,妈妈的话很明显只是在敷衍我,一点温度也没有。
「下下个礼拜四,早上八点开始。」有一瞬间,我相信妈妈是真的有在考虑要不要出席,就像我曾经期待妈妈会开口说要带我出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