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
孟姐倒一杯柳橙汁给我,她每天都会打果汁来喝。「熊在今年一月初的时候过世。他在睡梦中很平静地走了,静悄悄的,没有打扰到任何一个人。就像他常常独自乖巧地坐在门口一样。」她说:「其实我不知道把他带离南投的家乡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那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我们希望他能忘掉过去的不愉快,忘掉从小陪他一起玩耍的小米,重新开始。但是他来到台中後,似乎没有获得一个新的生活,我发现他常常一动也不动的坐着发呆。以往活泼好动的模样,越来越少见了。」
「十多年的日子过去了,他的年纪也大了,也许是休息的时候到了,也许是他自己决定这麽做,选择离开。也许在另一个遥远的时空,好久不见的小米就在那里,等待他。他终於可以见到小米了,清晰真实,而不再只是脑中模糊的印象。小米一定会陪他一起打闹玩耍,从他们小时候就是这样。我想,现在的熊一定笑得很开心吧!」
一开始,我好像在听一个虚构的故事,不过就是一只狗儿,似乎跟我毫无相关。但是,慢慢的,这只狗儿突然与我产生关联。我想起第一次见到熊,他不怀好意地盯着我,绷紧身t的肌r0u,发出低吼的叫声,不受我的控制,完全无视我的存在。到後来会和我一起运动,看到我的时候会兴奋地跳到我的身上,和我搏击。我记得他和我一起到公园里散步,一起在公园的长椅上,他乖乖地趴在我的身旁。我也记得他柔顺的黑se毛发,我会抓抓他的额头,抓抓他的耳朵,一起看着蓝se的天空,听着蓝se的心情。他偶尔会往我这里偷瞄,摇动一下尾巴,看看我在做什麽。他会静静的听我说话,听完全部的废话。我和小孟吵架时,他会悲伤地望着我,跟我一起悲伤。当我和小孟开心地要去运动时,他也会跟我们一起蹦蹦跳跳。
许许多多出现在我们生命中的人,来来又去去。我们会跟一个人说再见,他将离我们而去,也许很久、很久不会再见面,但我们的心里仍期望一个可能,有一天能够「再见」,我们不会难过,因为有希望。但是,失去希望後,存留下来的只剩下悔恨与难过。当我发现我「永远」无法再见到熊的时候,连一声「再见」都没办法跟他说时,我难过的并不是他的si去,而是为什麽我没有为他多做一些事情。在过去的一年,我只忙着准备考试,没有再带他去散步。为什麽我这麽地自私,总是在找不到人陪时候才去找熊,然後跟熊倾倒一堆心里的怨气。熊,你难过吗?可以跟我说吗?在那蓝天下,一个男孩与一只公狗,坐在公园的长板凳上发呆,公狗张开嘴巴哈出热气,男孩买支冰bang,他们一起吃掉。但是,当我发现连一些很微不足道的日常小事都无法实现的时候,永远、永远都不可能──
存留下来的,只剩下亏欠的悔恨与难过。
突然一个无预警的压迫袭上心头,压得我无法喘气,压得我无法说话,我张着嘴,嘴唇乾燥,眼神无法聚焦。「噢!」我的双手掩面,不知所措。
孟姐坐来我的旁边,拍一拍我的背。
坐在门口的熊静悄悄,逐渐消失的影子,逐渐消失的躯t,他在等待谁呢?小孟吗?我?一只哪儿前来的母狗?还是小米呢?院子里不再有个疯狂乱跳的小东西会冲向我,只留下空荡荡的狗窝能g起回忆。时间流逝在等待之中,走到终点,期待一个新的。
「小孟呢?她是不是很难过?」我猛然抬起头,焦急地问孟姐。
孟姐温柔地看着我,没有回话。
「她有没有怪我没能把熊照顾好?」
孟姐一样没说话。
「我都在准备考试……」我急忙想解释,但说到一半,我停下来了。这样的解释有用吗?只想减轻自己的罪恶感,但事实的结果呢?我能挽回什麽?熊会回来吗?小孟会想听我解释吗?我垂着肩膀,叹一大口气。
「你和小筠还在冷战吗?」孟姐问我。
「没有。」我回答得直接了当。
孟姐微微地笑起来,「怎麽跟小筠的答案一模一样?你们两个人都一样的固执,一样的si脑筋。」她说:「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还喜欢小筠吗?」
小孟给我很复杂的感觉。如果我喜欢小孟,如果喜欢是一件快乐的事,应该所有我跟小孟的事情,都是快乐的,能够一起手牵着手分享彼此的所有。但是,为什麽我和小孟之间却存在一种很奇怪的紧绷情绪呢?她让我感到悲伤,感到失落。让我觉得自己什麽事情都做不好,一点点能帮她的能力都没有。她难过,我也跟着难过。这样算是喜欢吗?还是我跟小孟一点都合不来呢?到底什麽叫作喜欢?小孟,有时候我很喜欢,有时候我很讨厌。讨厌?心中突然出现的这个词,让我愣了一下。
孟姐说:「你会记得他所散发出来的味道,不知道为什麽,自然而然的,你就会记得,而且你会不断地想起这个味道。」
「味道?」我心想,会是像孟姐身上的香味吗?那麽,我的身上也会有这样的香味吗?
孟姐接着说:「每个人身上都有一gu属於自己的味道,独一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