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叫沃索雷，我的额吉叫我阿雷。等我好了就回来。”老雷褪下诨号，变回名叫沃索雷的内蒙古大男孩，“你叫什么？”
沈欲笑笑。“大哥，表是假的，我带我弟赶火车。”
沈欲抬起脸，指节弯曲地勾住老雷的包，很怂地让道。“男的。”
这个话题张晓没法接。“没事，没事……现在离婚的人挺多，不合适嘛……小马哥你不再找一个吗？”
舍不下这帮兄弟。拳场不少人受过小马哥的恩惠，他才是他们的老大。
“别叫我哥。”沈欲拍拍兄弟的肩，“该走了。”
“好了，不要再搞我了，快走。”沈欲替他拦出租车，“回家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他们闯红灯过马路，张晓还没成年，好胜心藏不住一直喋喋不休。忽然间身后空了，龙拳一哥呢？
与此同时，一个背硬皮书包的男孩从a座独自来到b座，刚好看到爸爸在表演空手飞手机。
“走吧。”沈欲安全抵达路边，带张晓走进b座，忽然又停下。
出租司机的嘴角抽搐，自己拉了个什么啊？刚出大狱的？
张晓变成了结巴。“你……你、你结婚了啊！”
“男的？”那人还想伸手，但后面浓眉大眼的小伙子面相不善，“吃碗牛杂还戴劳力士，妈的，挺讲究。”
沈欲又笑了，刚洗过的牙像一口新雪。黑拳手交换姓名等于生死之交，可他不想。
退一步说，看自己打人是要花钱的。想看自己打嗨了是要花大钱的，不花钱看你妈啊。
不是，沈欲低头回想，还有一件事，非常重要。
好明显。
张晓看傻了。小马哥笑着站在马路最中间，轻轻咬着嘴唇，那个笑容温柔得失了焦。旁边是车流，街角有一处装修工地在打钻，保安亭里的大叔擦着汗，几辆外卖小哥的摩托飙车一样，轰鸣而过卷起黄色的尘土。
“那个……爸爸带了，只是带得不太明显。”
“你不告诉我，我不走！”
告别兄弟，终于往大厦挪步，张晓愤恨抱冤：“小马哥，刚才那几个混蛋你怎么不收拾？你就应该出手。”
小马哥拳商很高，不壮，薄韧的身体打乌克兰人却游刃有余。他替小弟们解决应付不了的对手，对战时偷偷手下留情，伤了他们还给补贴。签过生死状，一次又一次被对手吊起一只手腕，全身打得绯红乱颤，也不肯让小弟们帮他出头。
尘土里还挟带一张破报纸，盘旋着停在小马哥脚边。小马哥转向那张报纸，像什么都看见了，又像什么都没看见。
“悟空？”张晓随口问道，“是猴子派来的救兵吗？”
靠，悟空！他没准星地乱瞧。“你等我一下，悟空还在a座大堂，我打个电话。”
沈正悟和他一个短暂对视，板着一张外国小孩的脸。“爸爸，你教我不能说瞎话。”
“嗯。”沈欲承认得很痛快，“离了，儿子归我。”
沈欲站在逆行的人群当中，右手徒劳地挡着光。他是畸态的双行睫，也就是说眼睫毛有两层，多出来的那一层时不时扫过眼球，有点痒，压得眼皮很沉，显得没什么精神。
“是不是后悔了？”张晓兴奋起来，“刚才那帮混蛋就该打！”
唉，今天幼儿园要开园了，自己不在，爸爸一个人迷迷糊糊可怎么办啊。
沈欲懒得解释，收拾？怎么收拾？格斗都是杀人技，自己一条腿扫下去，儿子明年的学费全变成医药费，一个背摔5年起步。
他刚看完几部武侠电影，绝顶高手都有杀气。他最崇拜的骨头哥，杀气最浓，瞪人的时候天上下刀子。
“是我儿子。”沈欲说，腼腆得带出涩涩的哨音，多汗体质将他鼻尖蒸湿。
打地下拳的都是穷孩子，他们像一帮有雏鸟情节的孤儿围着小马哥。可小马哥总是冷冰冰，从不与他们过分亲近。
“爸爸！”沈正悟快步跑，穿白色小t恤配灰格短裤，“我帮你捡。小手巾带好没有？”
那帮人又骂几句，张晓迷茫又气愤。这就是老板要找的人？慢吞吞，丝毫没有杀气。
他闭上了眼睛，像躲着什么。再睁开眼，太阳已经被乌云笼罩，起风了，北京要下雨。
沈欲惊慌失措的脸瞬间柔化，还好儿子没丢。随即目光闪烁，儿子太聪明怎么办？
突然有一只手扫了沈欲的头发。“呦，梳小辫儿啊，男的女的？”
离开是非之地，沈欲把包还给老雷。“快走吧，我干活了。”
拳场的地理位置相当好，在超豪华商务楼的顶层，明面是拳击俱乐部，暗地里是花钱看人打架的黑市。老雷朝顶楼看了看，自己这一走，归期渺茫。
唉，人生不易，带孩子好难他不想努力了。沈欲只好说：“对不起，爸爸不该撒
“不找了，前几年打拳被人踢坏了底下，硬不起来。”沈欲刚说完，手机在出汗的掌心里打滑，甩出好几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