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在女儿身上,割在母亲心上。
或许,早在徐晤拿刀自伤那一天,她就该醒悟的。
她和丈夫,害了女儿的十八岁。
永远没办法重来的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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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盛林搬了出去,至于他去了哪,母女俩都不再关心。至少,因为他的离开,这个家终于拥有了平静。
虽然母亲和女儿的磨合还在继续,但是总算有人醒悟。有人在慢慢改正,学习如何去做一个合格的母亲。
徐晤再也没有见过陈放,她在正月之后就回了学校,遇到同学好奇她头上裹着的一圈纱布,也只说是过年摔的。
有些伤口难以启齿,被埋进脑海深处,别人不提起,自己也别去想起。
虽然,徐晤还是想看看陈放。
她想知道陈放现在怎么样了,她有没有害了他。
但是一直都没有机会。他们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医院的病房外,那时她躺在病床上,迷迷糊糊中瞥见了站在门外的高瘦少年。
他没有进来,徐晤也看不真切。
但她知道那就是陈放。
很生气吧,都不愿意靠近她了。
徐晤知道自己撒的谎有多严重,也猜测到了陈放该有多恨她,所以她没有再去找他。哪怕多次面对欲言又止的周家兄妹,她也只是保持沉默。
久而久之,终于没有人会在她面前提起陈放的名字。
只是没想到的是,再次听到他消息时,还伴随着另一个让珑城人议论不止的新闻——后街的ji女被她的情人杀了。
据说是因为ji女有艾滋病,传染给了她的情人,直到怀孕又流产时才查出来,但是为时已晚。
那个男人杀了ji女以后就自杀了。
那个男人叫陈南。
是陈放的爸爸。
消息传播的速度很快,让这座本来就小的城市一夜之间像开水一样沸腾,议论纷纷。
不仅是在坊间,学校里也是,所有人都知道了——陈放是杀人犯的儿子,吴音是ji女的女儿。
陈放已经许久不来上课,只剩下吴音还在孤独地对抗着什么。
她没有错。
为什么要拿异样的眼光看她。
从前是,现在也是。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
吴音强装镇定,逼迫自己去忽略周围那些嘲讽轻视的目光,直到放学以后在小巷里遇见徐晤,她的情绪才终于开始崩溃。
“你来干什么!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本该婉转轻yin的女声此刻却尖锐疯狂,或许她早就疯了,从看见母亲倒在血泊里的尸体时开始。
她的妈妈有艾滋病,她也会有吗?
她甚至不敢去医院检查,只是每个凌晨都会被噩梦吓醒,在吴玥被杀的屋子里睁眼到天明。
她会成为下一个吴玥吗?
徐晤脸色惨白,初春的天,她却依然穿得很厚,似乎穿得再多都感受不到温暖一样。
她的视线划过吴音故意露在外面布满刀片划痕的手臂,声音很轻:“你看见陈放了吗?”
“呵,你在找他?那个胆小鬼,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你如果看见他,可一定要让他也去医院查查,看看他是不是也有艾滋病!”
“……”
徐晤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最后看了吴音一眼——是怜悯的,无奈的,情绪复杂的一眼。
她的目光让吴音愤怒中又莫名觉得安慰。
“他爸死在珑溪里。”
吴音终于留给徐晤一句话。
50
老一辈的人见证了珑城的所有故事,它在时间的流转里变了许多模样,而这座城市中唯一不变的,大概只剩下珑溪,数十年如一日的冰冷静默,不声不响贯穿全城。
也数不清有多少生命结束在这里。
徐晤找到陈放的时候,他就坐在情人街的长椅上,背对她望着珑溪的河面。少年高瘦的脊背在橘色的晚霞中弯出一个月亮的弧度,也因此沾染了一点薄暮的苍茫。
徐晤一时不敢靠近,就蹲在他身后不远的花坛边看着他。
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想什么,明明两人间的距离很近,徐晤却觉得他的灵魂在无比遥远的宇宙。
她根本无法看清他、捕捉他,眼睁睁地看着曾经和她亲密如一体的人逐渐从她身体中抽离。
这才是因果必然。
徐晤垂下眼,浑然不觉自己满脸的泪。
身体里的某个器官,比眼睛还要更加疼痛。
直到天色渐暗,巨大的黑色终于压过头顶,徐晤才看见陈放的身体动了动,她的心也跟着一颤。
陈放从椅子上站起来,默立不动。
徐晤也从地上站起来,蹲久发麻的腿一阵刺痛,脑袋也晕乎乎的。
但是她看到了什么?
陈放在一步一步靠近江畔的石栏,又不只是石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