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他的家庭,还是因为他?
如果是因为他,他可以改;如果是因为他的家庭……他感到漫天的无助。
“我们不合适。”
“是因为,那一天,看到了我妈吗?”陈放一字一句,艰难地说出口。
徐晤沉默了,陈放把她的沉默当作是默认。
“所以你讨厌我?”
“因为我妈和她的情人?”
“可是……”
“那不是我愿意的。”
“徐晤。”
“不是我愿意的。”
……
明明耳畔风声那么大,哀鸣声那么响,徐晤却清晰地听见了他最后一句话。
她第一次希望自己耳鸣发作,那样她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听不见他的委屈,听不见他的无力,也就能忽略,在他的声音中听见的自己。
多少个夜里,她也是这样,一边哭着,一边宣泄——
我不愿意。
不愿意拥有这样的家庭。
不愿意看见这样恶心复杂的世界。
我不愿意,不愿意活着。
如果真的有神明,他能听见我的哭喊吗?
谁能来帮帮我从这样的苦痛中解脱?
胸腔被酸麻感侵占,徐晤觉得再不离开的话,就要被陈放看见她的糗样了。
即使他们那么像,她也不愿意被他发现自己的难堪。
“陈放,好好读书。”
她给他留下这句话。
算是她对同类的善意,鼓励他战胜那些虚伪的成年人。即使,她已经疲于应战。
“考上大学,出去吧。最好,再也不要回来。”
她也曾这么对自己说过。
陈放的骨头硌着她的脊背,手也将她抱得紧紧的,但徐晤还是憋着一股劲,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他因为发烧浑身发软,即使用尽了力气,也没能换回她的转身,反而被她越推越远。
她真的走了。
陈放跪倒在石子道上,根本追不上她,呼吸越来越艰难。
好难受。
脑袋钝钝的,身体钝钝的,我是笨拙可笑的一颗气球,一点也无法抵抗这个尖锐的世界。
周围满是刺啊,我却只有一层皮。
41
一年的末尾,呼吸间全是刺骨的霜雪。
平安夜。
班上的同学在互换礼物,人缘好的桌上苹果数都数不清。譬如周思衍。
他瞧了瞧身边终于来上课却每天都昏昏沉沉睡觉走神的陈放,挪了个苹果到他桌上。
“阿放,等等一起去吃饭?”
“我回家。”
陈放把根本没翻开的练习册塞进包里,提包起身要走。
周思衍赶紧扯住他:“那明天?明天出去过圣诞?好不容易遇上星期天。”
陈放再一次拒绝他,连考虑都没有。
步子才朝门口迈开一步,喧闹的班级突然安静下来,同学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前门。
门口走进来了一个外班的学生,俗话叫“闯班”,但是没人敢置喙。
因为那个人是吴音,染头发混社会的小太妹吴音。
大家都知道,她来是为了谁。
她手里捧着一个礼盒包装的苹果,微微昂着头,接受众人的目光,越过人群走到最后一排。
她很享受这样的注目,因为这让她觉得自己是世界的焦点,闪闪发光的存在。
“陈放,”她靠近目标,拿着苹果的手伸出去,“平安夜快乐。”
陈放冷眼看她走进来,越来越烦躁。
他没有去接那颗苹果,身子越过吴音,无视她往外走。
但是吴音硬要把苹果塞给他,掌心才碰到他的胳膊,被他侧身躲开。
苹果也随之落在地上,气氛顿时变得很尴尬。
吴音一个人的尴尬。
不知道有谁笑出了声,还有人发出了一声轻嗤,连对女生很有风度的周思衍也像看跳梁小丑一样看着她。
“说了多少回了,不要总是自讨没趣。”他淡淡地说道,“你没看出来阿放很烦你?何必惹人嫌呢?”
对于一个女生来说,这是很伤人的讽刺了。
吴音面色一变,嘴唇颤动。
她似乎又听见了那些嘲笑,窸窸窣窣的,像巨大的蛛网一般罩住她。
越挣扎,越难受。
她却不肯死心。
她咬着牙,瞪了他们一眼,捡起那颗摔烂的苹果,从后门冲出去。
“陈放!”
她在走廊的角落追上他,誓要问个明白。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听见她这句话,陈放难得停下脚步。
为什么他会这么讨厌吴音?因为她是那个女人生的吗?
仅是想到这个原因,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