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尸体依旧是平静得仿佛睡着了一般,没有立刻褪成枯骨,却比之前更多了一丝解脱。
人皇
漆黑的印章如染了色的朗月,悬挂在穹顶正中央,死亡的气息不断弥漫开,静谧的寝宫顿时变得透明起来,像水波一样摇摇晃晃,被轻轻一碰就迅速破裂,化成无数细小的泡沫在漫无目的地漂浮着。
以东宫为中心,破裂在不断蔓延,忙忙碌碌的宫人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静止不动了,也跟着化为泡沫,整座城池如同亘古不变的苍老神话,在信仰消失的那一刻土崩瓦解,只剩下无数透明的泡沫在空中悬浮着,每一个泡沫中,似乎都映照了这座城池的一部分,依旧在活动。
印章仍然挂在半空之中,冥界的大门在其下面悄无声息地打开,那是一扇漆黑的,刻着古老繁复暗纹的大门,霎时所有的泡沫都不约而同地被吸引了进去,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旷野的风吹散了百年的怨气和痛苦,拂过无人打理肆意蔓延的草木,带走了化不开的郁结,年渺终于看见了这里真实的模样。
昔年繁华昌盛的城池早已被天火燃烧殆尽,连一块瓦都没有留下,看不到任何有文明存在过的痕迹,只剩下漫无边际的野草花枝,足足有半人多高,在风中东歪西倒,就是折不断。
风大得几乎要将人的外衫夺去,扰得没有束起的长发纷杂地舞动,却带着丝丝暖意,大概已经是开春了。
碧落明澈如静水,没有一丝云彩,高不可及。
当冥界的大门完全闭拢时,漆黑的印章再次回到季一粟的手中,却在一瞬间,有一道通红的火焰掠过,就要将印章夺走,可惜被季一粟轻而易举地打散,没有半点作用。
季一粟瞥向脚下匍匐着的火神,对方仰着头,眼里的猩红已然淡去,只剩下浅浅的红色,向来傲慢的眼睛带了几分乞求: “越沧海,你让我再看一眼。”
季一粟道: “不。”
“为什么?”火神不自觉扬高了声音, “这对你来说也很难么?”
“没空。”他淡然地俯视着火神, “你太弱了,你现在弱得,恐怕都没有‘伪’找上你,才能让你一直在这里做梦。”
他总能用最平淡的态度和语气激起旁人最大的怒火,火神瞪着他,却毫无办法,他实在是太弱了,别说现在,就连过去最鼎盛的时期,也不能拿季一粟怎么样。
可惜季一粟说的是实话,他的确没兴趣继续和无关紧要的外人纠缠,也不是什么慈悲的大善人,还要满足别人的心愿,他只想快点带着年渺去下一个地方,一个他已经有太久没有涉足过的地方,一个他不愿意再触碰,却想带年渺去的地方。
然而当他望向年渺时,却看见年渺走到了火神面前,并且蹲了下去,将一锭二十两的银子放在了对方面前,是用一块下品灵石变化出来的。
火神的目光从那锭银子上,慢慢转向年渺的脸: “有病?”
年渺看着他: “我跟你买一个故事罢。”
火神发出了轻蔑的嗤笑,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慢慢凝固起来,继而朝季一粟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你跟他是夫妻,他听你的话么?你能让他,再让我看一眼么?”
年渺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更没有去征询季一粟的意思,而是平稳地对他说: “那要看你的故事,值不值这个价钱了。”
亘古的风撩开了火神凌乱而卷曲的红发,露出了俊朗如火的脸庞,他将眼睛缓缓垂了下去,停留在了面前隐没在杂草间一朵不起眼的小白花上。
大耀和大元这两个国家,从千年以前,大大小小的纷争就没有停息过,一开始是为了争夺土地和矿产等资源,后来渐渐地,就变成了纯粹的争夺,好像已经演变成了传统和习惯,即使双方的君主有意和好,百姓和将士也不会同意,大概只有一方彻底将另一方吞并,统一整个帝华大陆,才是最后的结局。
可是双方之间,似乎始终有一种奇妙的力量在协调着,无论是兵力还是财力,都总是保持着一定的平衡,没有哪一方能够完全碾压过哪一方,统一遥遥无期。
这样的平衡,一直持续到千年后,大耀的太子凌桓诞生的时候。
太子凌桓出生那天是隆冬,一连下了数日的大雪突然停了,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太阳,清澈的阳光普照大地的时候,竟然有七彩祥云笼罩在皇宫之上,久久不去,直到凌桓完全降临,才渐渐消散,继而又是融融金光,一直照耀了皇宫整整一天。
这样奇异的景象显然是喜兆,不仅举国上下一片欢庆,就连敌国也被惊动,说是大耀新生的皇子,是神仙下凡,生来得到上苍的庇佑,上苍看不下去两国千年的交战,送来一位千古帝王要终结这样的纷争,统一帝华大陆。
虽然帝华大陆除了一些普通游魂之外,从未有过什么怪异的鬼神之事出现,也对神明没有信仰,但这件事委实怪异,又传得有模有样,还是十分令人信服的。
大耀的皇帝欣喜若狂,当即将这个刚刚诞生的皇子拟定为太子,并J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