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破烂穷苦,但并不脏污,脸上甚至十分干净整洁,只有散乱的头发是乱糟糟的,许久没有打理的样子,从面容上看,是个年轻人,甚至可以称得上有几分俊秀,不像是普通乞丐,倒像是上京赶考盘缠用完的落魄书生。
这里是京城,是最繁华的地方,很少能看到行乞之人,想必此人是遭逢了什么不幸,才沦落至此。
年渺不由有些同情,他虽然踏上仙途多年,但幼时也流离失所,遭逢苦难,并没有像其他修士一样,修为达到顶峰后情感淡薄冷漠,依旧保持着从前的人性,看到苦难的人,难免会起一些怜悯之心。
季一粟也看着那个年轻的乞丐,只是他不会跟年渺一样,起怜悯之心,他只是在对方身上,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然而实在古怪,以他的能力,竟然一时间看不出此人身上,究竟哪里异样。
年渺弯腰在那堆铜板中,放了一锭二十两的银子。
察觉到有人靠近,乞丐睁开眼睛,偏过头,看见了分外瞩目的银锭,眼里却没有喜出望外的神色,甚至身体动都没有动,只瞥向年渺,懒洋洋道: “谢谢姑娘,姑娘发财。”
不少行人都望了过来,毕竟二十两的纹银,没有谁不心动的,这乞丐反而没有收下的意思。
年渺问: “先生看上去不像是行乞之人,可是有什么难处,才沦落至此?”
乞丐重新合上眼,慢悠悠道: “你又不认识我,怎么就妄断我这个人的好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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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很尴尬,中二时期被老婆发现了
采花
年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诚然,他又不认识对方,只是一面之缘,哪能妄下结论。
那乞丐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继续享受难得的太阳,连那锭无比耀眼的银子都没有多瞧,也不怕被人偷了去。
年渺便不再多理会,拉着季一粟往桥下的路晃荡去,时不时往路边的残雪上踩一脚。
一路上随处可见各式各样的灯,估计是上元节要到了,行人的眉梢眼角,俱是喜色,他沿着河边踩雪,听到河畔散步的几个妇人在热切地讨论着: “等上元节一过,太子应该就能班师回朝了。”
“总算能回来么?原本说年前就能回来,结果遇上了大火,伤亡惨重,硬生生拖迟了。”
“什么大火?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就是前不久,而且这火很诡异,先是对面起大火,死伤过半,接着是我们这边起大火,同样死伤过半,太蹊跷了,要说是对面是谁耍花招也不像,毕竟两边都是一样的待遇,更像是有邪祟作怪……”
年渺被“邪祟”这个词吸引,停住脚步,好奇地望过去,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帝华大陆很小,一共只有两个国家,一个是大耀,一个是大元,这两个国家是世仇,常年纷争不断,都想将对方吞噬,他们所在的便是大耀的京城陵津。
年渺生长在痴迷修炼之地,从来没有经历过凡人的战火,没想到过年这样重要的日子,战争都不会停止。
而“邪祟”更是古怪,这样一个地方,怎么可能有随意挑起大火让两军伤亡惨重的邪祟,恐怕是哪个游魂捡到了季一粟的身体,无法控制澎湃的魔气,走火入魔,造成了悲剧。
他看了一眼季一粟,果然季一粟也在认真听着,应该也想到和自己有关。
说“邪祟”的妇人果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纷纷好奇问: “这等机密的事,你是如何知晓的?”
那妇人当即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不免有些后悔,吞吞吐吐道: “还不是我夫君,会些手段,因着此事太过怪异,被找去查探,回来告诉我的……你们可别往外说啊!不然麻烦就大了!”
她担忧地左右张望,没有注意到季一粟和年渺的存在,见附近没有其他人能听见,便松了口气。
幸好在场的人都是熟识,不会将此事泄露,不然她和夫君的人头恐怕要不保了。
她含含糊糊将此事略过,再也不敢提起,年渺听了一会儿,没有再听到相关的线索,仰头望向季一粟: “要不,我们去军营看看?”
如果真是季一粟的身体残块作祟的话,不能再任由其嚣张下去了,否则连累更多的无辜百姓,同时收回残块,也是他们此行最主要的目的。
季一粟却缓缓摇了摇头: “不在城外,就在城里,我们在城里找就好。”
他可以感应到自己的身体碎块就在这座城里,但具体在哪里,十分模糊,似乎是被人刻意藏匿了起来。
而且,这座城也十分古怪,从他踏入这里以后,就有一种别扭的感觉,可究竟别扭在哪里,又说不出来。
就像是夏天的风,一阵又一阵的,让人抓不到,摸不透。
能将他的东西藏匿起来让他无法立即发现,对手即使不是和他一个位阶,也至少是有特殊能力的上神。
季一粟不擅长对方这样变幻多端诡谲奇异的幻术,还是得继续留在城里多观察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