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瞳孔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荣昭南?他不是走了吗?怎么……在复大?!讲台上那道高挑的人影淡淡地道——“接下来一个月,是军训时间,我不希望有人迟到,否则你们会见识不守时的后果。”明明说着威胁的话,他的声音却清冷平和,让人想起炎热夏季里清凉的薄荷与冰块。没有这年月常见的慷慨激昂,也没有什么鼓励或者训斥,一句话却让所有学生都噤声。私下闹哄哄的学生们却齐刷刷地看着上面的男人。随后,大家听见他们的总教官轻描淡写地道:“讲话完毕。”荣昭南直接走了下台。胖乎乎的系主任有点呆滞,呃,这就完了?他还从没有见过这么“简洁有力”的发言,咋一点气氛都不带捏!可是那位总教官下去片刻之后,全礼堂慢慢地响起了掌声,而且吧……很热烈!天下苦领导又臭又长、自我感动的发言久也!“卧槽,咱们总教官真特有范儿,我就爱这劲劲的样儿!”严宁宁很激动地鼓掌。宁媛回过神,轻哂了一声:“什么劲劲的样子,那是狗样!”周围有些吵,严宁宁有些纳闷:“你说啥?”楚红玉倒是听见了,斜眼妩媚地瞧着宁媛:“怎么,你认识咱们这位老漂亮的总教官?”虽然隔得远,又戴了帽子,可她瞧见了那台上那冷冰冰的总教官。啧啧……卖相老好了。宁媛目不斜视地看着自己小本子:“不认识,就是觉得他长得怪。”楚红玉把玩着手里的头发,桃花眼弯了弯,软声道——“哦~~你是说他长得比女人还好吧,姐姐告诉你,可不是非得浓眉大眼才叫卖相好,像咱们总教官,那要是在旧沪上,可以去做拆白党呢。”宁媛:“……”姐姐,您这确定是夸人吗?拆白党不是骂吃软饭骗钱的旧时代沪上渣男吗?不过……别看荣昭南现在这副人模狗样的,还真吃过她的软饭!宁媛想想就乐了一下。终于轮到经济系一班上台表演。这届一个班二十九个人,这次一共到了十五个男生,十三个女生。本来是男女搭档表演以及分声部合唱,但是因为宁媛宿舍一个女孩还没报道,多出来的两个男生,刚好凑一块了。宁媛本来想着当荣昭南的面上台,会紧张,或者表情僵硬。结果搭档是一个津市来的,只有十八岁的小男生。他瞅着宁媛板着小脸的样,笑了:“哟,宁姐姐,我也没作jian犯科!”宁媛听他说话腔调跟说相声似的,也捧哏:“这怎么说?”小男生叹气:“你这表情严肃的,我还以姐姐不是来跟我跳舞,是来枪毙我的!”“噗嗤……”宁媛忍不住笑出声。得,津市人人会说非遗相声的人设立住了。不过这么一闹腾,她也不紧张僵硬了,权当看不见台下的人,正常走位、排练交谊舞和唱……儿歌。啊,真不知道辅导员小小的脑瓜怎么想出如此奇葩的搭配!荣昭南坐在下面,看着台上的女孩,还是熟悉的小圆脸,大大的眼睛,但她穿得更洋气了。背带红色及膝裙,长到腰的卷发半束,其余的打着漂亮的卷落在肩膀上。发髻边别着同色系的发卡,嫣红的嘴唇衬得肤色皙白。他眯了眯眼,她看起来过得不错,跟身边的男同学关系也很好。荣昭南轻扯了下唇角,他就知道她不在乎和他有过什么。荣昭南淡漠地垂下眼,对身边的人问:“金阳,我记得你是负责经济系一班的教官?”边上年轻的军官点点头:“是,荣队。”荣昭南淡淡地道:“这次多增加一个女子防身术,你来教。”金阳一愣,随后点头:“是!”排练结束,宁媛松了口气,赶紧下台。虽然她告诉自己淡定,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荣昭南的目光,让人如芒在背。算了,不管他为什么在复大当什么训军总教官,她反正有事儿,离他远点好了。“你去哪里,今晚七点有表演啊。”严阳阳看着宁媛背了挎包和单车钥匙,一副要出门的样子,很不放心。虽然宁媛只比自己小一岁,可她生得娇小又是面嫩,她和楚红玉这死对头都把她当宿舍老小看着。
宁媛摆摆手:“我还有事儿,晚上六点肯定赶回来!”严阳阳还想说什么,宁媛已经跑远了,她嘀咕——“真是的,表演完了,法律系的师兄们说好要咱们班女生联谊的,这丫头都不等我说完!”荣昭南经过的时候,扫了严阳阳一眼,联谊?随后,他看向她娇小的背影,也转身离开。宁媛骑着新买半个月的女式自行车,在下午三点的飘荡着床单和衣服的弄堂穿梭着。二十几分钟后,她骑到了一处小楼门口。小楼里住了好几户人家,一楼是一间个人裁缝店。宁媛把自行车停在门口,进了店里。一个四十多岁、脖子上挂着皮尺的消瘦中年男裁缝正在烫衣服,听见门口挂着的风铃“叮当”响。他抬起头,一看宁媛,熟稔地招呼:“小宁,又来买布头啊,上次那一批被子卖光了吧?”宁媛却对他弯着眼,笑了笑:“方阿叔下午好,上次的被褥都很好卖,不过大家都已经基本入学完毕,这次我是来卖阿叔东西的。”听着宁媛的话,男裁缝一顿,抬起头看了看宁媛,眼底Jing光微闪。他笑着道:“是吗,那跟阿叔来吧。”说着,他看了一眼裁缝店里的伙计,对方点点头。方阿叔转身向里间走去,宁媛也不害怕,径自跟了进去。穿过一个看起来像客厅的房间,最里面还有一个里间。里头老旧的柜台里堆着各种乱七八糟的旧货,看着像个杂货铺子或者说杂物间。泛黄的玻璃柜子上,放着一樽琉璃罐子,里头装着七彩的水晶糖,泛着漂亮昏黄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