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夕端着饭碗,瞅了眼内堂,朝身旁端坐着看书的男人低声。
? ? ? 诚然她也觉得哥哥着实该罚,逃课便也罢了,还与娘顶嘴,但这都一柱香了,娘还在训斥,连藤鞭都用上了,听得她“皮开肉绽”。
? ? ? 林翊撩摆,踏进堂内,夺过楚靖手中藤鞭道:“我来,你也累了,去吃饭吧。”
? ? ? 楚靖冷哼一声,望了眼地上跪着的身子,气呼呼地出了内堂。
? ? ? 她也不知何来的怒火,单是看着那张小脸她便满心不舒坦,不欢喜。
? ? ? 不过十岁少年,便长得眉清目秀,但那一颦一眼,却全然不似她与林翊,她瞧得出来那熟悉眉眼像谁,那人曾无数次出现在她恶梦之中,让她惶恐又不安。
? ? ? 内堂房门紧闭着,里面传来藤鞭呼啸声,这是她头一次见林翊发脾气,心中不免生了忧恐,她都能瞧出那孩子不同,林翊又岂会看不出。
? ? ? 藤鞭声还在呼啸,她终是坐不住了,起身用力拍了拍房门道:“林翊,你出来吧,留着等我吃完饭再罚他。”
? ? ? 房内突然静了下来,楚靖一惊,刚想拍门,房门已是打开,她探了身子朝房内望去,却见原本跪在地上少年正躺在榻上养神。
? ? ? “随我来,我有话与你说。”林翊扔了藤鞭,负手朝院中行去。
? ? ? 杏林已是开始落叶,楚靖捏得指尖惨白,话未出口,却先落了泪。
? ? ? “你又忘了夫妻之义。”林翊回身,擦去她脸上泪水,皱眉道,“你这般对他,可是忍心?”
? ? ? “不忍心又如何!”楚靖抬头,红着双眸将憋在心中话语一涌吼出,“他长得像谁你知道吗林翊!你一定知道,却憋在心里,可我还想问他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他不是我儿子!”
? ? ? “靖儿!”林翊沉了声,又心疼抱紧她,为她顺气,“我亲眼看着你生下了他,怎会不是我们儿子,不要再说这些胡说,会伤了孩子。”
? ? ? “你一定在心里怀疑我,可我没有……我只想与你在一起……林翊,你不相信我……还要休了我,将我沉塘……”
? ? ? “你昨夜做的,便是这样恶梦?”林翊皱眉,抚着她脑袋揉了揉,“你怎得又犯了乱想的臭毛病,要我休你,这辈子是别想了,下辈子我也独占了,还沉塘?原来我在你心里竟这般恶毒。”
? ? ? “林翊……”
? ? ? “轩儿像谁不重要,他叫我爹,叫你娘,那便是我们的儿子。”林翊轻叹一声,抱着她坐于树下,“且我觉得轩儿清秀俊逸,像极了我,也像你,睡觉又撅屁股又打咕噜。”
? ? ? “胡说,好的像你,坏的便仿我?”楚靖哑了嗓子,扯着他衣襟擦了擦鼻涕。
? ? ? 林翊笑声,摸出帕子为她擦干净眼泪,起身道:“走吧,回去与轩儿好生谈谈,他不是个会逃学的孩子。”
? ? ? 破天荒的,楚靖第一次坐下来与这少年谈起了心扉,两人聊到夜半,但少年始终未说逃学的缘由。
? ? ? 此事隔了数日,直到苏子卿再度提及,楚靖却是皱了眉头,望着桌上软剑出神。
? ? ? “他知道你喜欢这软剑,又逢你快到生辰,便去了逍遥庄,找林老庄主翻出这软剑,想博你欢心罢了。”苏子卿将软剑放进剑匣中,递给她。
? ? ? 楚靖垂眸,摸着怀中剑匣,却是倏然抬眸望着他:“陈年往事了,他怎会知道我喜欢这软剑?”
? ? ? 这把剑,她已都快要忘却,林翊更不会告诉那孩子她曾风流于迹过江湖,用过这软剑。
? ? ? “许是林老庄主告诉的。”苏子卿淡然一笑。
? ? ? “有道理。”楚靖眯眸,缓缓抽出软剑,却是突然朝他脖颈扫去。
? ? ? 凌光而过,几缕断发随之飘落。
? ? ? 两人相望着,谁都未曾说话,以这般剑拔弩张的姿态,对视了良久。
? ? ? 鲜血顺着剑刃滴落,楚靖收了长剑,转身,漠然出了凉亭。
? ? ? 这一离去,带走了无尽牵绊与凄凉。
? ? ? 苏子卿知道,此生他是等不到她转身了,即便他已等了三十年。
? ? ? 梅有二度之春,他的韶华,却是留在了淮安,留在了……他曾挥霍过的大漠。
? ? ? 窗边已然落了雪,他却不知寒冷,睁着眼,望着窗外雪梅,朝榻边男人抬了抬手指。
? ? ? 容廷已然明了,起身匆匆出了冰冷房屋。
? ? ? 门帘再度撩开时,初雪已晴,暖阳映进房中,耀得他微微恍了神色,努力睁眼望着榻边坐下的女人。
? ? ? “你来了。”他朝她伸了伸手,却是突然又垂落,他记得,她不喜他触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