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半途,俞礼彻底脱力,腿一软摔了下去,倒地前他紧紧护着俞浮禾,在看到俞浮禾苍白的面容那刻,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呜咽的痛泣。
而北戎的弓箭手站在荒原的矮坡上,竖起弓箭,对准俞礼。
抬眸时,俞礼眸子冰冷彻骨。
他手上还有两捆□□,遭遇箭雨那时,天色太黑,北戎士兵隐藏在黑暗中,无处可寻。
而如今,天灰蒙蒙,他们也露了面。
箭雨射来的那一刻,俞礼将点燃的□□扔了出去,第一颗炸在半空,爆发的气浪将箭雨尽数荡开,在北戎士兵射第二波时,一捆燃尽引线□□落在他们之中,滚了两圈……甚至北戎士兵都还没反应过来,那捆□□便炸起剧烈的火光,仿佛要烧尽这世间所有不平。
热浪席卷而来,俞礼不可遏止地受到气浪波及,被撞出数米远,而北戎弓箭手由于离得太近,全被炸得血rou横飞,无一生还。
如果当时天再,亮一点,阿姐也不会死……
如果当时跑得再,快一点,阿姐也不会死……
如果当时……
倒地时,俞礼弓身护着肚子,就势在地上滚了几圈,燃着烈火的箭雨似流星雨般坠落,绚烂磅礴,尽数插在他周围,却没一支伤到他。
仿佛冥冥中,依然有人挡在他前面,为他挡去所有伤害。
心脏被一只巨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如同在肺腑里刮割。
俞礼支起身,一点点挪到俞浮禾身边,满地的火光照亮那张清丽宁静的面容,他将俞浮禾扶起来,哑声道:“阿姐,我带你回家。”
他已一点力气也使不出,却一心想要背起俞浮禾,带她回大商。
他说过,等身体好了,就换他背阿姐。
俞礼掩嘴咳了两声,突然间天昏地暗,头重脚轻,他再,次脱力,摔在地上。
耳边响起马蹄声,俞礼眼前泛黑,勉强睁开一条眼缝,看到一双绷直长腿的皮靴出现在视野,其上是绣着金龙暗纹的衣摆,耀耀生辉。
崩到极致的神经渐渐松懈,看到来人的那一刻,俞礼纵然生出种,可以依靠的感觉。
他不想扛了。
扛不住了。
商炽快步走去抱起俞礼,周围插了满地的羽箭燃着烈火,俞礼抖着手,紧紧搂着商炽的腰,将头埋在对方颈窝,眼泪润shi脸庞,终于压抑不住,痛哭失声。
“阿姐,阿姐不见了……”
以后,再,也找不到了。
商炽轻轻顺着俞礼的后背,轻声安慰道:“她化成风,长伴着你。”
每一缕风吹过,都是她在轻抚你的脸庞。
“我第一次见她时,就有种很熟悉的亲切感,不由自主地靠近,似乎是血脉在牵引着。”俞礼哽咽道:“我早就把她,当成我的亲姐。”
过去,他没有兄弟姐妹,父母待他严苛,俞浮禾是第一个让他感觉到亲情的人。
俞礼占据着这个身份,贪图俞浮禾给予他的温暖,却一直没有回报。当他意识到这件事时,需要回报的人已经再,也找不到了。
这是最让俞礼崩溃的事。
商炽默不作声得等俞礼发泄,待俞礼的情绪稍平静了些,才道:“这对阿姐来说,并不悲伤。”
“她一直渴望自由,窦夫人看似束缚着她,实则她已放下了对自己的捆绑,也挣脱了外界对她的捆绑,放下仇怨,在北戎为大商谋划,她实现了自己对自由的追求。”
俞礼抬起头,怔怔看着商炽,眼角还染着绯红,火光映照下,脸上的泪渍泛着水光。
商炽抬手替他擦了擦,目光前所未有的柔软:“俞浮禾是名副其实的公主。”
大商军营听到爆炸的动静赶来时,俞礼已筋疲力尽地昏迷过去,商炽让人好好收殓了俞浮禾的尸身,抱着俞礼骑上长青,往军营去。
军医提着药箱出入主帅营帐,抖着身跪坐在地上,先察看了俞礼腿上肿胀的伤口,处理腐rou覆上药。商炽散发的冷意冻得军医一直抖个不停,每动一次刀子,都能察觉到圣上的眼刀狠狠剜在身上。
但腐rou必须剔除,军医弄完已满头大汗,仓促地擦了擦糊眼的汗水,收起工具,正要回禀,就听圣上冷然道:“把脉!”
军医一哆嗦,才发现他满门心思弄外伤去了,导致昏迷的内伤却一直没瞧。
军医战战兢兢地将手指压在帝师大人的脉搏上,良久后,肃穆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
紧接着,他松开手,又把了一遍。
如此重复了三次,军医才斗着胆子,将眼神飘向帝师大人的腹部。
这世上千千万万奇怪的事,再,多一件也没什么。
更何况是天赋异禀,死而复生的帝师大人。
军医在心里为自己开解完,起身朝商炽作了一礼,面色沉肃,丝毫不乱,只是嘴角扯出的喜庆的笑有些滑稽,他道:“恭喜圣上。”
他偷偷瞥了眼圣上,这幅模样不像知道自己喜当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