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主是他的一切,是他的天,他的道,他的心之所向。
如今尊主三魂七魄已散,连来世重逢都不能期盼,那么天地万物对他而言,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这个世间,又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不若让负了尊主的天帝,让这万丈红尘,让这锦绣天宫,让这群道貌岸然的仙神……统统与尊主陪葬。
“卫琅!!!”紫垣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发出惊惧的喊叫声。
丝丝缕缕的黑气,从卫琅的四肢百骸间升腾而起。
彼岸花瓣上欲坠不坠的鲜红血珠,逐渐化为纯黑的颜色。
升仙难,堕魔易。
只见卫琅身周飓风升腾,盛放的彼岸花在如刀锋一般的凌厉风暴中,弯折了jing杆、破败了花叶。
风暴中的腐萤发出微不可闻的细小哀鸣,在风刃中撞碎了身躯和点点光芒。
四面八方的鬼魂开始悲泣尖啸,Yin间万万年不变的Yin暗天空,落下雨点。
血色的雨点。
卫琅只差半步便能登天,踏入仙神行列,又是天帝的觉魂转世,如今执念葬众生而堕魔,必为乱世的魔神。
天道亦为之悲鸣泣血,从而形成了这一场血雨。
雨点噼哩啪啦的打下来,连虚无的鬼魂都不能幸免,但凡沾到这雨点的,魂魄中都会出现一道血色印痕。
卫琅本人亦被血雨浸透,鲜红似血的雨水划过他刀削斧劈般的面颊,沿着他垂落的额发、泛白的手指骨节颗颗落下。
只有他怀中的卫渊,从始至终被一层金光笼罩着,干净整齐,连一片衣角都未曾沾上血和尘泥。
一根独角从卫琅浓密的发顶簌簌生长而出,背后攸地展开了一对乌黑的巨大羽翼。
卫琅一步步走向紫垣,紫垣感觉到浓郁的魔气扑面而来,四肢百骸都因此僵硬了,动弹不得。
他惊惧的看着,卫琅的身躯和羽翼形成了一片巨大Yin影,一步步靠近,直至将他完全笼罩在其间。
他此刻清楚的知道,他不是卫琅的对手。
他就如同一头面对恶狼的羔羊,浑身浸透了冰凉血雨,尝试着做最后的挣扎:“卫、卫琅,你不能这样继续下去,趁着现在回头,还、还来得及……”
“啊啊啊啊啊!!!”
后面劝阻的话哽在喉头,化做一声凄厉惨叫。
一弯黑芒绕过紫垣的右肩,仙人的右臂伴着大片碧血跌落在泥地中,又迅速被魔气侵蚀,化作纯然的黑,从指尖开始寸寸腐烂。
“放心,我不杀你。”卫琅垂下长睫,望向紧紧捂住右肩、全身都因剧痛而在颤抖的紫垣,深黑的眸中一片凛冽孤绝,“你不是为了天帝,为了天地众生,送我家公子去死吗?”
“那你就给我好好的活到最后,好好的看着。看着来日这天地如何消亡,众生如何覆灭,天帝如何死于我剑锋之下!”
“卫琅,陛下就是你啊……你身为觉魂,与陛下相依共存,你若是杀了他,自己也不可能继续存活下去!!!”紫垣抬眼,在密集的鲜红雨幕中望向卫琅,忍痛叫喊着。
“如此,求之不得。”卫琅却自他脸上收回了目光,沉声说出四字之后,展开巨大的黑翅,扑啦啦迎着漫天血雨,朝着Yin间灰暗的天空飞去。
失去了尊主,这世间再无他留恋之人。
倘若此生最后的结局能如紫垣所说,他求之不得。
……
武曲手中捧着那根晶光璀璨的肋骨,半点也不敢耽搁,乘风破云来到了妄念岭。
此时妄念岭前,天帝身化的金日依旧光辉灿烂,宛若地上的一轮太阳,令人不能近前逼视。
武曲来到这轮金日上方,将手中仙骨扔了下去。
仙骨本就是天帝仙躯的一部分,如今与卫渊分离,又感应到本体的气息,便如那归巢的鸟儿,自觉自动的跃进那片灿烂金光之内,寻找到天帝的左肋,填补了上去。
金日之内,衔尾而游的Yin阳鱼,终于补上了那条缺失的鱼尾。
天帝看着自己左肋之处那条塌下去的软rou被补全,从来端凝肃穆的面容之上,深潭般的眼中,瞳孔骤缩。
因为他再清楚不过,此时仙骨归位,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潇玄魂魄已散。
从此天上地下,再无潇玄。
天帝微微低垂了眼帘,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怔忡失神。
不,他不难过的。
万年前他已经斩去觉魂,再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物而道心崩溃,痛绝欲死。
他不难过。
他只是觉得心底像是破了一个大洞,空荡荡的,又深又黑看不见底。
急需填满。
“收。”
随着这空灵高远的声音响起,千万道纤细若毫发的金丝网缚成阵,朝着血红的魔阵中心绞动收拢。
魔皇以自身血rou献祭多日,此时皮rou熔化呈半流体状,朝半空中伸展挥舞着六条手臂,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