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这样一个男人。
他出身于施尼斯西亚最神秘的魔法世家,有着魔法/圣者传承内最为高贵的血脉族系。当然,男人的诞生,对于家族来说,就是一种恩赐。
他天生就拥有对一切诅咒的免疫,无论是什么样的魔法,都能够信手拈来。他的父母以他为荣,毕竟他们的家族不追求凡尘的权力与荣华,只希望能够触及诸神在传奇时代的恩泽。
他被这样培养长大,理所应当地,被灌输了许多魔法知识。家族告诉他,外界的“科技”“机械”,对于他来说都是不需要的;若不是因为老国王对于贵族们病态般的控制,这个高贵却日渐式微的血脉也绝不会把珍贵的后裔送出深山,接受贵族的学院教育。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的想法,他的喜好。长辈们理所应当地将期望施加在他的身上,没有给过他选择。他遮上自己那只不正常的眼睛,默默地,如饥似渴地,在学院的图书馆中,阅读着从未了解过的机械,科学,军事的战略与战术。
“喔~你居然喜欢这些?”
他惊慌地抬起头,黑发红眸的少年,正露出好笑的神情看着他。
“加西亚家族,是传承了‘风暴之王’血脉的高贵家系呢。听说你天赋异禀,结果却对这些机械啊战略啊之类的感兴趣……”
“我……我只是我自己而已!”
他站起身,反驳那个比自己还矮了一些的少年。不知为何,长久以来的愤懑,委屈,都随着眼泪涌上来。
“已经是……已经是待在学院的最后一天了……我只是想好好再看一下书……为什么,明明我根本对那些魔法不感兴趣……我也不想有什么魔眼……我只是……只是想要,成为一名军人……”
“真的吗,战争很残酷的,尤其是你根本不可能控制战争的走向,也不能决定战胜者和战败者的结局。”少年不理会他的眼泪;不如说在这里落泪的他,于少年而言更像是一只可怜的小狼狗,“你瞧,我们的国家就是输掉了战争,结果大家的日子都很不好过——当然,对于贵族而言是没有什么改变。话说回来,你为什么想要成为军人?”
“我……”
想要和普通人一起冲锋,想要为了什么而战斗。
想要端起火铳,趴在壕沟里,随着指挥跳出去冲锋陷阵。
想要战火,想要鲜血,想要听到凯旋的欢呼,想要听到因为生命逝去发出的哀叹与悲泣。喜悦与悲伤在庞大的战争中化为渺小的尘埃,落在他心中却是那么闪闪发亮。
“因为……”他擦掉眼泪,正常的那只冰蓝色的眼睛看着矮了他一头的少年。
“什么?”红眸的少年微微歪头,等待着他的回答。
——因为我想,像普通人一样被人记住,然后死去。
·
“圣者高举权杖,羔羊一齐前行/无需睁开双眼,诸神的呼唤成为指引……”
这是康纳博士送来的诗集,据说是施尼斯西亚的yin游诗人那里收集后编纂的。为了防止他无聊,内政官和间谍总管都给他送了很多类型的书。他刚要翻到下一页,就看到里面夹着一张纸,上面不知道是谁的字迹。
仿佛是在嘲笑着这首无名诗的作者,那上面的字迹工整有力。
“牧羊人吹奏笛声,羊儿闭目前行/不知要前往何方,脚步依旧坚定/看啊,昔日命丧屠刀的羊儿,灵魂正随它们一同行进……”
今天,是庆功宴举行的日子。
多么令人感叹;他知道在这场席卷整个大陆的战争之前,伊纳夫也曾经对周边小国以各种借口开战。通常将军还没能回来,贵族们已经开始准备礼服和首饰,要前往皇宫赴宴了。
“陛下好像还斥责过提议的内阁大臣们,”阿蕾莎被问到时抿嘴笑了笑,“说‘还没有完全安定下来,怎么能开庆功宴呢’,大家还以为他舍不得花钱,所以也只是私下里……”
她说到这里时,想到面前的人正是战败的伊纳夫的皇太子,微微低下头不再言语。于是,今晚成了克莱因难得不用担心自己会被男人折腾的一晚。他吃过晚饭,正在壁炉边看书时,就听到外面一阵sao动,似乎是女仆们……
“怎么了?”
他打开门就看到五六个女仆们似乎都在搀扶着同一个人,那个人还在一步一步艰难挪动。
对了,今天的宴会,卫兵和男仆想必都在宴会厅那边。
“请问……啊,加西亚公爵?”
克莱因立刻上前几步,帮助女仆们扶住了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公爵。公爵直接脱力地靠在了他身上,紧紧闭上眼睛,浑身酒气。他的长麾被女仆们抱着,而他戴着白色手套的手里似乎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谢谢您,帮大忙了,真是不好意思,殿下……”
女仆长罗塞塔跑过来,女仆们大概是没有怎么处理过这样的事情,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或许也是因为她们几个加在一起,还穿着平底的小皮鞋和裙子,难以将一个将近一米九的男人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