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有些愤怒了，虽然出身世家，可洛清厥自认并不是什么高高在上，不知人间疾苦的贵族。
她强忍住内心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无名之火，只是干干笑了一声，便不再回话。
「大事不妙……大事不妙……」
秦长生的脸上浮现出恳求的神色，「先生今日为我演奏一首简单的曲子，我回去后，有样学样，照着先生所奏拼命练习。想来就算我资质平平，有先生这样的名师，煳弄煳弄姐姐应该也是足够了。」
转瞬之间，秦长生又眉飞色舞起来，「先生幽居于此，可能不知道皇城里又出了哪些新花样。嗯……就拿柳林苑来说吧，前些日子柳林苑排了首新曲子，奏曲的姑娘们只着轻纱，琴音袅袅间，朦胧窈窕的身段可谓是一览无余！让人实在是不禁精神抖擞！再比如……」
乱世之中，百姓最苦，烟柳之地的女子更是多半出身凄苦，自身难保。
娼妓们为了生计不得已而为之的淫戏，她虽然以为庸俗，却也能够理解。
「殿下，」
洛清厥面色如霜，冰冷的眼神似刀，缓缓扫过秦长生。
这般吹捧有些不着边际，若是用来形容秦长生这位帝都内最为有名的纨绔，那便更兼有几分尖锐辛辣的讥讽。
「不如这样，」
虽然洛清厥年少成名，更是凭借「二十岁国手」
的头衔名震皇城，从此过上了幽居的隐世生活。
「是这样么？我看，时候还早吧。」
秦长生沉默了半晌，忽然攥紧了双手，自言自语起来，「再过几日便是姐姐的生日，我本意是想为姐姐奏上一曲作为贺礼，可如今看来，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可纨绔本人只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像是浑然没有听出话里的弦外之音，「那倒也不是，家国大事……都是姐姐在管，我几乎没怎么操心过。」
「殿下，」
可如今秦长生这幅人畜无害的幼稚模样，却让她不禁有些迷茫，难不成这样的秦长生，才是真实的「秦长生」？难不成他遵从秦屿兮的嘱托，费尽心思，只不过伪装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世家公子？可若是如此，这样一个又呆又傻，怕姐姐怕到了极点的人，又怎么会成为世人口中，为祸郢国的「皇城四少」
身为皇族，又与秦屿兮是一母所生，即便资质有所不同，却也不应该差的太远。
的手势，「天色已晚，还是请回吧。」
说完，秦长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嘴唇嗫嚅，「姐姐曾经叮嘱我要在先生面前保持礼数，我之前明明保持得挺好的呀……怎么这回如此煳涂……若是先生去姐姐那里告状的话……糟了……我最近刚刚才惹她生气……」
真正点燃洛清厥心中怒火的，是秦长生这般粗俗呆傻的用语与作态。
洛清厥再也听不下去了，她站起身，将身子侧对门边，做出「请」
呢？他难道……不怕秦屿兮训诫于他么？不知怎么的，洛清厥的脑海中，闪现出一张狠厉而阴冷的面孔，是秦长生么？若是秦长生的话，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他如此失态……是因为秦屿兮么？「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不过我也没闲着呀，虽说先生是琴中国手，可我自认在琴乐一道也有些造诣，」
可她几番与秦长生接触下来，却也曾感叹世人夸张其辞。
秦长生瞪大了眼睛，不停地摆着手，「先生一定是误会我了！若是先生不喜欢，那我不说就是了。」
虽然这位利亲王殿下确实不似他的姐姐那样，有着非人的才华，可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世家公子做派，附庸风雅沉迷享乐，远远称不上什么为害一方。
绝世的琴家微眯着眼，罕见地有些迷茫。
世人皆传秦利次子秦长生资质鲁愚，跋扈恣睢，是郢国的一害。
「什么折辱，」
秦长生这般痴傻的作态，反倒是令洛清厥的嘲讽落了个空。
更何况，她以前并不是没有与秦长生接触过，虽然的确远远不及秦屿兮那般优秀，可却也不应该是今日这般庸俗粗笨的模样。
「琴乐一道虽然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经天纬地的学问，却也不是烟柳之地供人淫乐的艳戏可比的，殿下纵然不屑，却也不必装疯卖傻，这般折辱于我。」
洛清厥出言打断，「天色已晚，殿下不如早些回去歇息？」
洛清厥扶额，一时之间有些失言。
可同为女子，她却也常常为那些身世凄惨的女子而哀叹。
秦长生望了望窗外，又转过头来，颇有些得意地继续说，「不瞒先生，其实原本我也觉得弹琴什么的，聒噪的很，所谓的什么「国手」，「大家」，也不过只是故弄玄虚罢了。
可自从与先生接触过后，我发现这里面还是有些门道的，于是回去很是努力钻研了一番，像什么「柳林苑」，「落红坊」，这些皇城里有名的地方我基本都拜访过了，如今嘛……倒也算是略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