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日子,或可再熬上千年,就能去到那个地方了罢。
那又何毕当真。
但确乎超过叶文尧对于他那颗份脆弱而又邪恶的心给予的吸引更大,像是闻见血腥味的狼,朝着虚无的前方一路狂奔。
或许那句话总是说得很对。
………….
两人的明争暗斗,一直持续了百年。
师兄也醉了。
“若不为心,何来此间走上一遭。”
傅溪将自己这么多年的抱怨,这么许久的不甘一一对着本人畅吐而出,而后若解脱般瘫在房顶上哈哈大笑,那人像是从不在意般也一齐同他笑起来,最终只是畅快拍了拍他的肩道:
如果这是梦,那就再也不要醒。
真的应该如此麽?…
两国大军在边境兵刃相见,却终究和平解散。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而那时立身与马背之上、意气风发的文尧,却依旧烙刻在每一个所见之人的
他恨师兄麽?
他的父亲、他的兄弟、他的所有的亲人,似乎在这百年间早已因人族脆弱的寿命先他而去,往日颇受鞭策的目标似乎也淡了许多,已没有人再逼他要做什么,师尊也在几十年前飞升而去,超过叶文尧,似乎变成了他,唯一的也是仅存的目标。
不战而屈人之兵。
他是否想成为道修?
师兄识文断字时,他比他用工更多,记得也更快;师兄潜心筑基时,他比他悟得更快,也会多下功夫,甚至连深夜师兄早已入睡之事,他依旧望着窗外的月影,一步步熟络着白日方才习得的心法。
那为何,为何所有人的目光里,都只有他叶文尧!他傅溪,好似只是所谓的伴月之星!
但是他依旧不明白——
喝醉后的他有些迷茫,头一回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东西而努力,或是这一切,只是他人对于一个天赋灵根的愿景。
师兄拉着他高吟——
最想读书的人,最终成为了一个道修,而最可能读书的人,最终依旧走上了这条路,与他并肩吟诗喝酒。
这点他一直都很明白,然在他下山为父出征,而他顺利接管了门祖的事务之后,这等大的名气就连远在天涯海角的元符上下,都略有耳闻。
但,二十五年前,星帏与南乾爆发了一场战争,叶老太爷在那年逝世,为奔丧、也为替父出征,叶文尧在两百多年间,第二次下了山。
卸甲归田的叶家,除却昔日的光鲜,似乎只剩偏宅的残垣断壁;而身为宰相傅家幺子的他,合应该高高在上,轻蔑俯视这世间的一切。
骁者,骁勇而善战。
而身为傅溪的他呢——
他确乎最后是喝醉了。
他好似只是背着那个从出生起就担上的包裹,为了傅家的荣誉,一步一步塌上荆棘,即使双脚刺得鲜血淋漓,便还是得被父亲的马鞭抽着,一步一步地,继续走下去。
从没习过字,便从小被家中高价请来的道修日日以魔鬼般的特训教导。
人越缺什么,就会强行表现出,自己有什么。
可终究没人问过他的想法。
据说是叶文尧与对阵的星帏安国将军主帅,燕芃一见如故,结成忘年之交,而也因这层关系,在叶文尧失踪之后的几年间,早已迟暮的安国将军屡屡怀念起这位曾经的敌国将领抑或是精神上的至交之人时,总是扼腕而叹,最终将自己随后出生的、亦是天赋最高的一位孙儿取名为骁——
这恐怕为武学、将学的顶峰,或许比所谓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的难度还要高上许多。
或许是想的。
或许早已注定。
他也笑了。
或许到头来,他只是想成为一个,在人间烟火的熏陶中,普普通通过完短暂一生的人族。
也或许,这场所谓的战役里,只是他一个人,为着虚无缥缈的目标,为着总有一日要将师兄踩在脚下的信念,独自作出的自我挣扎。
他的出身,他的家庭,他有的长辈之爱,他走的是自己选择的路,即使到最后,他因战事替父出征返回南乾后的消失,都是那样决绝而果断。
明明二人灵力是不相上下的,明明师尊总是夸他傅溪夸得多些……
门规森严,元符向来是不准喝酒的,但或许因为他早年叛逆,总是偷偷下山去弄些酒来藏在后山的榕树下,叶文尧知晓这一切,却依旧像是默许了一般,成为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秘密。
走之前,叶文尧请他喝了一次酒。
师兄的名气很大。
总之而言,星帏与南乾的战争终究以一种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的奇怪结局而告终,至于多的,他无意去打听,或许也是两国皇室的秘闻。
他想成仙麽?
头一回因为高兴,头一回因为开心,也头一回,他意识到,这人世间的事,其实都是作弄人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