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炽灯冷硬的光线照在男人苍白的脸上，五官线条棱角分明，宛如利刃，漆黑的眉宇间满是阴郁的情绪。
这个梦打破了他所有的自欺欺人。
梁渡来开门，冲他露出灿烂的微笑，爸爸，早上好！
......
超级健康！梁渡拍了拍小胸脯，爸爸别担心。
梁家驰不舍地抬起头，对谭宜春露出平和的笑容，嘟嘟就辛苦你了。
梁家驰收回游离的思绪，顿了顿，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我们还没吃早饭，你去买些回来吧。
昨晚没睡好吗？
机械的语音播报声再度响起，将梁家驰从噩梦的阴影里扯出来。
谭宜春闻言，弯下腰，在女儿脸上亲了亲，是啊，因为咱们要回家啦～
你还不耐烦啦？
男人立在门口，高高壮壮的身体挡了大半晨光，眼神黯淡，由内而外都散发着疲惫感，看着就让人心闷。
爸爸你是不是失眠了，看起来好累的样子。梁渡仰起脸，黑眼圈大大的。
今天是她们回上海的日子。
家驰啊，你可千万别学你爸妈那一套，生儿生女都是缘，有女儿是福气呀。
碰到冷水的瞬间，梁家驰打了个寒颤，仓促的洗完脸以后，去床头柜摸到烟盒，手忙脚乱的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谭宜春温柔的语气和纯稚的童音交织着，让乏味的清晨变得鲜活起来。
柔软的碎发被太阳晒得发黄，小兔子发卡看起来栩栩如生，梁家驰望了半晌，心里像是刮进去一阵风，忽然变得很满，但转瞬又消散了。
作业带全了吗？
水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用力抱住怀里的孩子，一低头，却只看见淡红的海水。
他吐了口浊气，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如同彻底做完了一场梦，睁开眼，只觉得安逸，清明。
在梦里经历过溺水后，梁家驰现在心有戚戚。
梁家驰盯着看了半晌，正恍惚时，听到隔壁传来越发活泼的走动声。
她留下的细节被他故意放在角落里，不闻不问的日子过久了，回忆便在这些琐碎的倦怠里逐日黯淡，蒙尘变为新的躯壳，弥留的同时也在蜕变。
阿婆见他在发愣，又讲了许多梁渡帮她捣鼓手机软件，给她送水果的事情，连声夸赞是个好孩子。
褪去光环的前夫不过如此，霎时间，谭宜春觉得如释重负，她的心情变得无比舒畅。
梁家驰闻言，点头，好。
卖早点的阿婆听说梁渡要走了，很是不舍，连早饭钱都不收，还给梁渡装了好几个奶黄包。
还行，你们呢？
梁家驰点了点头，扶着她肩膀进去，谭宜春还在来回打转的收拾行李，梁渡，你过来看看还有没有漏掉的东西。
难得见他如此真挚。谭宜春怔忡了半晌，暂时放下偏见，认真看了他几秒。
梁家驰甩了甩头，换了套整洁的衣服后，又对着镜子调整好表情，去隔壁敲门。
当他变成一个普通男人后，她也就不用顾及芥蒂。
梁家父母重男轻女的事情在镇上几乎人尽皆知，如今民风开化，不少长辈也有了反省的意识。
谭宜春瞥她一眼，唇边的笑意在对上梁家驰略显局促的表情后淡了许多。
嗯。
她爱吃这个。
昨天晚上她明明都整理好了，早上起来，妈妈非说不放心，又给她翻出来弄了一遍。
梁家驰点头，表示受教。
昼夜不分的混沌感终于把他的心神磨砺得毫无棱角，麻木且世俗。
起初梁家驰拼命工作是为了驱散无能与寂寞，后来是为了消遣无眠的夜晚。
倦怠，迟钝，和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相去甚远。
梁渡歪着小脑袋，认真观察妈妈的笑容，很是好奇。
她知道妈妈不喜欢这里。
烟灰里夹杂着未灭的火星，落到他衣服上，烫出零星的破洞。
尼古丁的苦涩感很熟悉，让他重新找回理智。
梁家驰被女儿开朗的笑容治愈，摸了摸她的小辫子，妈妈给你扎的吗？
没有啦！
「现在是北京时间，早上六点整」
听着楼梯上沉缓的脚步声，谭宜春眼底的笑容越发真实，轻盈的日光飘到她脸上。
虽然面上在笑，依旧周正俊朗，但眼里毫无光泽。
妈妈，你心情很好啊？
程芝说回不去了，确实回不去了。
是吗？梁家驰抬手摸了摸眼下，呼了口气，将疲惫的情绪收起来，嘟嘟，你感觉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梁渡皱起鼻子，双手抱臂，哼了一声。
他睡不着，也不敢睡，无数次期待在梦里看见程芝，又怕梦醒来以后无法压制悲伤的情绪。
妈妈，这个玩偶我能装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