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着小雨,季燃没来及带伞,急匆匆赶去中山路南街。这条街是A城有名的夜店街,白天像坟地一样死气沉沉,一到夜里两排满当当的店五光十色,全活起来了。离街口拐角还有三百来米,季燃贴着车窗就瞧见了倚着路灯醉醺醺的姜柏。
姜柏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她还在洗澡,出了浴室正准备睡觉,发现手机上有个未接来电。一开始她还挺纳闷,现在正是暑假,又是深夜,他打电话来干什么?她猜是打错了,但又怕真有什么急事,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回拨了过去。谁成想喊了几声,对面只传来嘈杂的闹声,她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才听到姜柏痴痴的笑声,那声音,隔着话筒都能闻见酒味。
季燃还没来得及多问几句,姜柏就说了地址,可怜兮兮地问季燃能不能过去接他。他也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电话直接挂断了。季燃担心姜柏出事,连睡衣都没来得及换,随手套了件风衣就往外冲。
姜柏从高一到高二一直是季燃的学生,不仅模样佳学习棒性格好,还是一中的学生会长。从开学起,这孩子一见她就笑意盈盈乖巧的说“老师好”,又常在办公室帮老师干活,很讨老师们的欢心。
本来照着他的成绩,压根不需要高考,国内外的名校就能任他挑选,可偏偏他家里出了岔子,父母闹着要离婚,孩子大概受了影响,高二下学期成绩一落千丈,明年都高三了也不好好复习功课,竟然还敢跑去夜店酗酒。
一颗好苗子眼看要毁了,说不惋惜是假的,但学生家里的事老师也不好插手,总不能冲到他父母面前,劝他们为了孩子晚点离婚?更何况,季燃从没见过姜柏父母,开了五六次家长会,来的全是他父亲助理。
季燃嘱咐出租车师傅等她一会儿,一路小跑到姜柏跟前,板着脸摆出老师的架子教训他。
“暑假都没过完,你就学坏了?你看看你自己,哪还有一点三好学生班干部的样子?!”
姜柏倚着路灯,眼神迷离,头发乱蓬蓬的,手插在兜里,站在台阶上微仰着头,垂眼望着季燃笑。
昏黄的街灯打在姜柏身上,落下一条长长的Yin影。季燃被姜柏的影子笼罩住,莫名有些尴尬,姜柏本来就比她高两头,再加上一级台阶,给人的压迫感更强。
她忽然觉得身为师长的尊严被冒犯到了,一股无名火窜了上来。笑?我觉都没睡,凌晨一两点淋着雨赶来接你,你还敢笑?
话还没骂出来,姜柏整个人朝她扑了过来。季燃下意识想躲,可惜没躲开,一个踉跄,醉人的酒气扑面而来,人也被他紧紧搂在怀里。
姜柏的头窝在季燃脖颈里撒娇似的蹭了蹭,带着醉意笑着说,“老师你好呀。”
滚烫的鼻息洒在季燃耳朵上,让她无所适从。她想把他推开,无奈双方体力悬殊,却无能为力,只能慌乱地扫视视线所及的大街,许愿她那些兢兢业业诲人不倦的同事没有逛夜店的爱好。
之后的五分钟,她又推又掐,姜柏纹丝不动,最后是狠狠踩了一脚,姜柏才迷迷糊糊地撒开手,却又低着头盯着季燃裸露的脚趾,说:“可爱。”
季燃尴尬又懊恼地缩了缩脚,想把粉色花花棉睡裤和蓝色小熊塑料拖鞋塞到风衣里去。该死,她现在看起来比十七岁的小朋友还要幼稚,哪还有一点严肃可靠的准高三班主任的样子。
为了维持师者风范,季燃不想在这多待一秒,半拉半拽地把姜柏塞进出租车。车上,季燃问他住址,他说他没家。问他带没带身份证,他说他没带,浑身上下只有一部手机。
季燃叹了口气。回他家不行,去酒店也不行,没办法,只能把他带回自己家了。
出租车师傅不知是好奇,还是什么,十分钟内至少看了后视镜四次。季燃忍无可忍,又为了避嫌,借着跟司机搭话的功夫解释说,朋友醉了,来接他。
话刚落地,头枕在季燃腿上的姜柏插话进来:“老师,我好喜欢你哦。”
季燃连忙捂住他的嘴,干笑着接了句:“绰号。”还没过两秒又欲盖弥彰的强调,“不是真的老师,别误会。”
而司机蓦然一笑,嘴上说“没误会”,目光中却透露出一种“我什么事没见过”的沧桑感。季燃涨红了脸,想解释却不知道怎么说,一路上只能假装看着窗外,内心苦苦祈祷赶快到家。
季燃一直打算独居,资金也不宽裕,所以贷款买了个一居室,家里只有一张床。她不想委屈学生,就准备把卧室让给姜柏,自己睡沙发。
一路把人拖到床上,帮他脱了鞋和袜子后,季燃满身是汗,睡衣已经shi透了。她气喘吁吁站在床边不禁感慨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孩子们长得真是壮实,十年前她身边的男同学个个瘦的像根麻杆。
她热得不行,打算脱了外套,可又猛然想起自己里面没穿内衣,再看看眼前躺着的人,或许算是男人,解开的腰带又默默系上了。
瞧见姜柏热得皱着眉扯领带,季燃深吸一口气。算了,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
她从床头柜的纸巾盒里抽了张纸,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