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大爷喝了口水,说:“民国十年(1921年),家里穷,我从克东上奉天投奔一个远房亲戚,那亲戚托了个人,介绍我在奉天讲武堂干杂役。那会儿,我就乐意 瞅讲武堂里,那些个生龙活虎的小夥子。你说我就盯上了凤翔,有事没事得就等凤翔出来,核计能跟他搭个话儿。第二年,那个亲戚给我说了个姑娘,我也就稀拉糊 涂地结婚了,跟着,就有了丛义。可就说是身边有了媳妇儿,我还就是跟媳妇儿整不上来;媳妇儿就跟我闹。又过了一年,凤翔毕业留在讲武堂当了教员,我心里这 个乐啊。可咋说凤翔人家是有文化的,咱是个干粗活儿的杂役,我还是没敢跟他说上话。民国十四年(1925年),郭松龄反奉露了馅,讲武堂里有个叫赵泽霖的 教官也给瓜连上了。那年的12月23号,赵教官和他老婆在奉天小河沿被砍了头。出事的前几天,是个下晌儿,我收发室分邮差送来的信。赵教官的老婆来了,她 叫我替她找一下凤翔,说赵教官让凤翔上她家去一趟。我一听,美得心砰砰直跳。心说,到底能跟凤翔说句话了。我搁下手里的活儿,就跑到凤翔讲课的那间教室, 敲了敲教室的门。凤翔开门问我,啥事?我说,关先生,赵教官让你上他家去一趟。凤翔不冷不热地跟我说,知道了,谢谢你。这要换别人,咋的也不能把这事搁心 上;可我不行啊,就说凤翔是不冷不热地跟我说了句,知道了,谢谢你。你说我这心里头是咋想,咋都觉乎着,凤翔是乐着跟我说的那几个字。我是白天想着凤翔冲 我乐巴叽的模样,心痒痒;夜里我梦见凤翔抱着我说,我想亲你。我拱被里美得直淌眼泪,直跑马。可谁曾想,打那天以後,凤翔就离开了讲武堂。我也多少知道了 点儿,凤翔跟赵教官的事;这心啊,忽悠一下子就掉进了冰窟窿,跟老婆干那事,更没兴头子了。那二年,老婆也不跟我打了,是转着磨磨地偷男人。我呢,明知道 老婆偷人,楞是一点也没往心里去;就像老婆压根儿就不是我的一样。到了民国20年,9月18号,小日本炮轰了北大营,我就打谱要回克东老家。老婆说死不跟 我走,我就领着10岁的丛义回了克东。”& f T8 w1 F d" T" K( T4 \# X
“我到是想。哈哈。”尚大爷跟川子舅说:“兄弟,你是不知道啊。”他说:“去年开春,我听儿子丛义说,他新去的那个农场里,有个在奉天讲武堂干过事的人, 问我认得不。我问我儿子,那人叫个啥呢?我儿子说,叫关凤翔。我这一听,脑瓜子忽悠一下子。这就说啥也等不得了,赶紧叫我儿子领我去看看。到了农场,远远 地见一帮人正搬的搬、扛的扛地卸木头,我儿子就跟看管的人说了说,那人就把正扛着大木头的凤翔叫了出来。我看着凤翔,叫着他的名儿,说,你不认识我了?凤 翔摇摇头。我说,我是老尚,是在奉天讲武堂
“嘿嘿。”川子舅说:“你这也是老来俏,凤翔老哥那也不是说谁抱,就能抱着的。你抱着了,是值啊。”! G: j! t. T; i' g- P8 R
“是啊。”川子舅说:“那你就一个人扯着孩子干熬着?”: o0 z( r3 ]* x! ?2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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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川子舅说:“说说,心里痛快。”
听尚大爷这一说,我这心里那酸劲儿真没法儿提了。脑瓜子转得都是老叔跟尚大爷在被窝里抱着搂着地啃,吭叽吭叽地滚着叫。$ S; n1 C, C# }0 V
“兄弟呀。”尚大爷说:“你是不知道啊,咱这旮瘩是乡下,那就是真个搞破鞋啥的,满屯子是没有不知道的。你说我又不搞破鞋,就得意爷们儿,总觉着坷硶,也 不敢找爷们儿。这心里头有凤翔,想急了,念叨着凤翔的名儿,自个儿整出来,也就得了。你别看我没多大文化,我可是记住了一个词儿,‘单相思’。我这可算是 明白啥叫相思了。丛义小那暂,也有人给我提亲,都叫我挡回去了。屯子里的人都说我有纲,说1能憋得住。我心里话,你们知道个屁。万万没想到啊,35年,整 整35年;我这临老临老,又见到了凤翔,这都是老天爷看我心诚,看我没坏了名声,老天爷知道我想凤翔,这就把凤翔给我送来了。我呀,这心,是哭了又乐,是 乐了又哭啊。我哭我打年轻就想凤翔兄弟,是想了这一辈子,他都不知道;我呢,也没敢跟凤翔张这个嘴。我乐的是呢,我这辈子还能见着凤翔,还能跟他当面说, 我想他啊。”他说:“这从打去年,我又见到了凤翔;凤翔又跟我唠了你跟那个大头兄弟的事,也跟我说了他跟全子的事。川子兄弟,你说你有大头那麽个好兄弟, 你说你歪歪咧咧的,话都说不全乎了,咋紮咕也没用,还就大头兄弟那一声吆喝,你就好人一个了。你再说全子,跟了凤翔这麽多年,是从林甸追到安东,从安东又 追到渖阳,这又从渖阳追到克东。真啊,这要不是凤翔跟我说,要不是今个儿我亲眼瞅见你俩来。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信,这世上男的跟男的,也有这样的好事 啊。我就说是老天爷有眼,没叫我白核计。我呀,我跟凤翔那真是……,值了。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