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能令卢望山带走虎符刀,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他们截留在宋府中!
林先生一生之中,从未见过如此惊心动魄的厮杀,大雨自天井中滂沱而落,条条灰蛇连天奔涌,等贯进回廊中时,便已化作了激荡的血水。到处都是疾奔的人影,就连宋道海的卫队也被惊动,由四面八方赶来,却迟迟无法介入混战中。
乱了,全乱了!
那假陈静堂掀起如此轩然大波,怎么还不动手?他究竟意欲何为?
就在这迫面的血雨腥风中,林先生脑中忽而掠过一个奇异的念头——
这假陈静堂,当真仅仅是冲着虎符刀而来的么?眼前局势,原本只是暗chao汹涌,却被这一颗外来的石子所击穿,真正化作了搅乱一切的漩涡!
与此同时,他隔着厅门听见了宋道海的一声厉喝:“卫兵!怎么回事?怎么会在府里打起来?”
“已经尽可能抽调人手介入了,双方都在争那一只天工盒,大帅,我们恐怕还镇压不住,得设法将争端引至府外!”
宋道海粗喘道:“天工盒在谁手里?”
“在卢望山手中。”
“快,把这一只匣子交给日本人,传我的令,到府外方能打开!”
另一只天工盒?
林先生只隐约听了一耳朵,便大失所望,外头乱作一团,那一只盛有硝酸甘油的假盒已失去了原本的作用,任谁也不会中计了。
他缩在门边,不敢贸然在混战中探头,一时间何止是心灰意冷。出了这样大的岔子,前途尽毁不说,日本人若要秋后算账,他只怕连性命也难保。
不成,得趁乱逃出去。
厅门吱嘎一声,再度从身后打开了。一名幕僚捧着天工盒,正与他擦身而过。
瞥见龙首的一瞬间,林先生如遭雷击,连呼吸都已忘却,仅能死死盯住那一双铁铸的龙眼珠。
一模一样,一模一样!这一枚龙眼珠上,竟也被人划了一刀,无论是刀痕的宽狭轻重,还是走势,都与方才所见如出一辙,即便是宋道海亲至,只怕也分不清这两只盒子孰真孰假。
唯有以火烛烘烤,方能令铁龙绽裂,只是……盒子里的那些硝酸甘油珠,该谁以命来探?
林先生齿关打颤,终于明白过来,假陈静堂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他只是在龙眼珠上,轻轻划了一刀。
天工匣离地十余尺,搬动桌椅时的响动势必会惊动宋道海,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难不成还会飞檐走壁?
这许多疑问齐齐翻涌,却已经失去了解答的必要,对方的意图无比明晰地铺在林先生眼前。
在那一片充满猜忌的黑暗中,四两拨千斤!
事到如今,唯有将两只盒子都夺到手中,方有转圜余地——
林先生在心急火燎中,一把抓住幕僚臂膀,急声道:“是我,这一回当真是我——把盒子给我!”
幕僚急急回头,正是津田将军事先打点好了的那一位,只是此刻四目相对,对方眼中却仅有狐疑。
都怪那该死的假陈静堂,借他皮相唱双簧,将他信誉败尽,连自己人都不敢相认了。
林先生恨得眼中几欲渗血,终于记起信物,伸手去捏暗袋中那几枚磁珠。
啪嗒……骨碌碌!
幕僚眼中狐疑终于消散了少许,却并不贸然相认,只是公事公办道:“是津田将军的使者?请将天工盒交给将军,勿在府中争斗!”
“是,是!”
这匣子似乎有千斤重,林先生颈中大汗淋漓,将衣裳洇出了一片渗骨的寒意,仿佛有什么极度Yin柔的吐息,一股股扑在他脊背上。
不对!
林先生如有所感,猛然回过头去,一盏纸灯笼正从他身侧掠过,短烛托着一团小火,在竹蔑深处摇曳不定。
风雨晦暗中,这一团火光也透出凄艳独绝的冷意。
那一张属于武丑的脸,再度与他相遇。双颊猩红,鼻抹白垩,登台亮相时必令看官发笑,眼中却是两点寒星。
鼓上蚤,时迁!
林先生此时再疾退,已来不及了。
他若还想不明白假陈静堂的身份,便白白生了这一对招子。
时迁盗甲!
时迁此人,跳城越池,如履平地。世上仅有他能轻轻翻在椅子背上,以倒卷帘法触及天工盒,不露半点声息!
第158章
若说如今还有谁能分辨两只天工盒的真假,必然是眼前的时迁!
照面之间,林先生怀中已经空了,纸糊的灯笼壳翻倒在地上,独独不见那一支短烛。
天工盒颇为沉重,时迁想必不欲受此负累,要在奔走间烧匣取刀。
来不及了,这是仅有的将功补过机会!
津田将军被三名武士护卫着,稍稍落后于众人,林先生跺足呼道:“津田将军!莫要上当,盒子在他手中——快追!”
他这一番连比带划终于引得津田将军回头,只是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