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坦诚率直。
他摇了摇头。
那些因为惊鸿一瞥而产生的怦然心动,他曾经不顾情理公义,只知言听计从,凭着一股盲目而莽撞的勇气默默地飞蛾扑火,只为追逐他年少时的幻梦。
虚假的梦。
所以那场结局,不过是向死而生,如同饮过了黄泉路上的孟婆汤,经此一役,前尘尽散,他不得不化作枯骨残骸,历经十年的孤苦,才总算被偶尔路过的韩璧捡走,被他握在手心里,一点点地重新拼起。
沈知秋不抱期望。
韩璧不厌其烦,乐在其中。
于是沈知秋重新活了一次,活成了更好的自己。
过去那些种种,顷刻间变得薄如蝉翼,轻得没有一点分量,风一吹便失落了影踪。
沈知秋想,我早该忘了。
“抱歉。”他沉声答道,“我记不清了。”
卫庭舟一愣,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吱——吱吱——”就在此时,韩半步手里的胭脂盒中传出连续不断的虫鸣,声音尖锐而高亢,似是在呼唤着谁。
卫庭舟神色大变。
洞外,忽然自西南方传来排山倒海般的吼声,依次而起,约是数以千计,高低夹杂而鸣,嘶哑非常,隐约像是应答。
这是……药人的声音。
赵铭川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他先是喃喃自语,继而一个激灵,向着卫庭舟怒目而视,过往君子剑从不恶语伤人,然而他如今却忍不住哑声喝道,“卫庭舟,你简直是个疯子!”
第103章 虫俑
“怎么回事?!”
“伤天害理的法子,他们向来是不怕用的……这回我等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既然都是要葬身此地,我倒不如先跟那卫庭舟拼个你死我活!”
众人神色戒备,窃窃私语。在烟沉谷中,他们早已尝过药人的厉害,虽然侥幸得胜,但同时也吃了不少的亏,如今听闻此等阵仗,便知敌方数量必然惊人,一时间众人心中难免不是生怯,便是生怒,不由得握紧了趁手武器,神态警惕地张望。
赵铭川低声解释道:“昔日我与蛊母共生,虽然不能控制自己,只能浑浑噩噩地被卫庭舟关在牢中,神智却是清醒的,甚至能模模糊糊地听见外界的话语。不仅如此,待时日长了,我好像也具备了蛊母的感知,能听到在不远的地方,有数以千计的同类……在呼唤我。”
“说清楚一点。”韩璧蹙眉说道。
赵铭川单手捂着额头,表情挣扎,像是在竭力地回忆:“有好多好多的虫子,我猜他们大多数时候是在睡觉,因为他们和蛊母一样,总是嗜睡,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再也没醒过来,我也没有再听到过虫鸣了……正是在、在西南方向,密密麻麻的蛊虫,它们都在那里。”
韩璧心下一惊,联想起当日宁半阙所说,卫庭舟想要制造没有喉间破绽的药人作为军队,最后亦从他手里学走了方法,如今想来,那批药人军队也许就是赵铭川口中所言的“睡着的虫子”,又因为蛊母不在卫庭舟的手中,无法任他驱使,只好先让他们长眠,方不至于暴露痕迹。
韩璧立刻在脑海中描绘了一幕震撼而诡异的场景:一具又一具数以千计的虫俑,原本一直安然沉睡于地下,直到听见蛊母凄厉的求救,才渐渐睁开眼睛,一个接着一个地爬了出来。
岳隐猜测道:“莫非是因为蛊母离开了宿主,他们才会突然醒来?”
赵铭川慎重地点了点头。
“是什么原因暂且不论,只是我猜……”韩璧沉yin片刻,低声说道,“此番暴动,卫庭舟未必控制得了。”
光看卫庭舟的表情,就知道虫俑暴动应该在他的意料之外。
如此一来,他再没闲工夫陪韩璧玩拖延时间的游戏,定要速战速决不可!
刀光剑影,一触即发。
卫庭舟一声令下,黑衣人便在四周围成严丝合缝的包围圈,手中各式武器赫赫生威,便是要圈中众人插翅难飞,直到他们乖乖交出蛊母为止。
类似于“不想死,就把东西交出来”之类的话语,卫庭舟懒得再说,因为他知道韩璧根本不会去听,事已至此,除了拼个你死我活,谁会愿意白白将掣肘对方的宝贝拱手相让?更何况如今他人多势众,难道还会怕这群夹伤带残的江湖正道?
卫庭舟的这点打算,韩璧自然是看在眼内。
岳隐问道:“韩公子,我们该如何是好?”
韩璧低声答道:“出发之前,半步已经秘密传信于我兄长,请他无论如何要在五日内调遣附近的先锋营前来此地,捉拿所谓的前朝皇子卫庭舟,如今算算日子和脚程,他们最迟明早定必到达。我本想尽可能拖些时间……”
却没料到卫庭舟疯狂至此,竟敢制造这么一大批不受控制的药人士兵,甚至敢冒被其反噬的风险。若要说这是一场赌局,他便不仅是要赌上自己的生死,就连苍生福祉都要强行被他尽数奉上,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