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也不例外,坦然认道:“你既然肯认罪,多认一份,又有何妨?就当给我行个方便。”
证纸上赫然写着,燕怀深与陆折柳合谋,假冒前朝血裔,明则复国,暗里谋反。
燕怀深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沈知秋蹙眉道:“你笑什么?”
燕怀深:“笑你们慌不择路,自乱阵脚。”
韩璧“哦”了一声,问道:“从何谈起?”
“就凭你们要我证明殿下并非皇家血脉,我便知晓此刻殿下定然已经安全逃离京城,不久以后便能率领王师北上,总算是彻底成了你们的心腹大患,你们让我作此伪证,也不过是为了在阵前对殿下多加诋毁,动摇军心。”燕怀深的语气里透出一点意味不明的执拗来,“既然如今复国形势大好,我不该笑吗?”
他嘴里口口声声说的殿下,便是那不知下落的陆折柳。因为方才一时不慎,竟被韩璧诈出话来,燕怀深这回牙关咬得极紧,绝不透露半点风声。
只见韩璧摇了摇头,低声叹道:“死到临头,竟还在做春秋大梦。燕怀深,你就是这样自作聪明,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燕怀深:“你什么意思?”
“我连你这些年来做过什么都能尽数推测得出,自然不可能是无凭无据,事已至此,难道你以为我会不清楚陆折柳到底是谁吗?”韩璧说道,“你自诩为枯亭主人,凡事算无遗策,把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陛下、太子、陆折柳,乃至于世家各族,全是你翻云覆雨的工具,殊不知你不仅没能斗赢陛下,就连陆折柳这种小人都能摆你一道——你说,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燕怀深笑容渐冷,不以为然地撇开了目光。
韩璧面不改色地讥讽道:“你嘴上称陆折柳为殿下,心里却看不起他,岂料到了如今,你也只能心甘情愿作个人质,盼着陆折柳能依靠你的燕家军复国成功,奉你为摄政王,只可惜陆折柳比你聪明得多,无用的弃子,他从来不留。”
“我养他二十余年,早已超出君臣之恩,你想要离间我和殿下的关系,绝无可能。”燕怀深微微合眼。
韩璧一字一句地问道:“是君臣,还是主仆?”
燕怀深猛地睁开双眼,当中似有满腔怒火剧烈地燃烧。
韩璧缓缓念道:“黎县陆氏有子,年六岁,生于一月廿一日,因岁难时艰,情愿卖身为奴,牙价一百二十钱,恐后无凭,立字为证……”
燕怀深寒声道:“闭嘴。”
说话的人是闭嘴了,沈知秋却不肯放过他,而是依照着先前韩璧的吩咐,又拿出了一张泛黄枯旧的契纸,小心翼翼地展了开来,契约之上所写,与韩璧所言几无差别,保存完整的下角则盖着一个小孩的手印,红得刺目。
时间一晃至进入地牢之前,韩璧便把证纸和契约都交到了沈知秋手上,并详细言明何时可用,沈知秋连声答应,又忍不住疑惑地问道:“这份卖身契,很重要吗?”
韩璧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大哥连夜抄了燕怀深的家,连砖都拆了,才从暗格里搜出了这个。”
沈知秋没听明白:“这又如何?”
韩璧:“这是陆折柳的卖身契。”
“怎么可能,他不是前朝皇子吗?”沈知秋惊得脱口而出。
韩璧笑道:“我不是对你说过,他不可能是皇子吗?”
沈知秋听他提醒,便立刻回忆了起来,顿时惭愧道:“我一时忘了。”
“怎么会忘?”这回轮到韩璧惊奇了,毕竟只要是他的话,哪怕是不喜黑色这种闲事,沈知秋向来都是牢牢记在心里,如此草率对待还是第一次,韩璧不由得暗自揣度,难道是这人对他腻烦了吗?
沈知秋低声辩解:“你那日还说了很多话,其他的我都记得。”
“比如?”韩璧挑眉问道。
沈知秋端起一张认真的脸,一字一句地复述了起来:“我若没有遇见你,还能有影踏剑;你若是没有遇见我……”
韩璧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说完剩下那半句“只能孤独终老”,笑道:“我的话你倒是记得清楚。”
谁知沈知秋闷在他掌心里,糊着声音,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就会来找你。”
韩璧一震。
他有了沈知秋,哪里还会有什么孤独终老可言?想起自己的患得患失,韩璧不由得失笑道:“原来你是不记得陆折柳的事。”
沈知秋愣愣道:“这件事很重要吗?”
韩璧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比沈知秋更会讨他欢心的人了。
“与我相比,当然不重要。”韩璧一本正经地自夸完,才转回原题,有理有据地对着沈知秋分析道,“你仔细想想,一张普通的卖身契,有什么值得燕怀深放在暗格之中仔细收藏?除非这张卖身契,所卖之人非同一般。”
“什么人才能算是非同一般?”
韩璧似笑非笑地答道:“比如,价值一百二十钱的前朝皇子?”
这番话,沈知秋当时没懂,直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