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了。”
“哦。”林之叶烦躁地摆摆手。
孟省从冰箱拿了瓶可乐,坐在客厅沙发上一口气灌进肚里,用目光黏着林之叶。只见他又在屋里转悠了几圈,随后从书包取出琴房的钥匙,开门走进去。
孟省想了想,起身跟了进去。那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女版的林之叶,从四面八方透过相框对他微笑,让他觉得自己庸凡至极。
距离上一次开门已经有段时间了,三角钢琴落了一层薄灰。林之叶找来一块新抹布,擦拭着钢琴和琴凳,随后坐下来。抬眼望向孟省,又往边上挪了挪。
孟省紧挨着他坐下,“我知道《小星星》怎么弹。”
林之叶微微一笑,掀开琴盖,“那你试试。”
孟省伸出粗大的右手食指,随便找了一个白键开始“单击”,一曲毫无节奏感、磕磕巴巴的《小星星》响起。
“这颗星星像是喝醉了。”
林之叶随即演示了一曲标准的《小星星》,然后又意犹未尽地弹起了另一首曲子。又是那首有点熟悉的钢琴曲……他首次目睹林之叶暴走后,听到的那首。
还在哪听过呢……孟省望着那十根修长的手指,突然觉得蛋蛋一紧。
他回忆起去年秋天那个放学后的晚上,陪李遇去宠物店的路上,挨了林父一记断子绝孙脚。然后,对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就是这个,准没错。
“这叫什么?”孟省问。
“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这是我妈最喜欢的一段。”
孟省随口说:“这是你爸的手机铃声,你听过吧?”
琴声戛然而止,林之叶的手指悬在琴键上,像是出了故障的木偶。
“……他在家的时候,手机都是震动或者静音。”林之叶的十指慢慢握成拳头,落在腿上,“怀念又有什么用?图个心安而已。”
如果怀念能使人死而复生的话,那这个宇宙早就被挤爆了。
大概是受到琴声的召唤,林父左手举着咖啡杯,缓步踱进琴房来,欣赏着墙上的照片。每挪动一步,就啜饮一口咖啡。他看得那么专注,以至于和刚刚起身的孟省撞在了一起,咖啡泼了满襟。
孟省急忙接过咖啡杯,在心里骂自己怎么总是愣头愣脑,“对不起啊林叔叔,烫不烫?我本来想让你坐下……”
“没事。”林父轻轻捏起身上的衬衫抖了抖,刚把手搭上扣子,又似想起什么,转身向房门走去。
“身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林之叶拔高音调,声音尖刻,“在这脱。”
女人听见了声音,想走进琴房,大概是想起被林之叶抓着头发拖出去的凄惨画面,便在门口停下脚步,关切地望着林父。
林父的表情先是犹豫,难堪,继而突然变得从容,像是想通了什么事。他用一只手,艰难地解开扣子,将衬衫从身上剥下来的时候,孟省觉得呼吸一滞,头皮发麻。
就中年人来讲,他的身材算是不错的,只是腹部上一道又一道狭长狰狞的刀疤让人无暇关注其他。这些疤密密麻麻像钢琴键似的排列开来,有新有旧,最新的一道还泛着淡红色。至于腰带以下还有没有,就不得而知了。
林之叶倏地睁大双眼,怔住了。在他的记忆中,总是绅士儒雅的父亲从没打过赤膊,不在外面洗浴也从不游泳,谁知这副身躯上竟藏了这些?
“林叔叔……你是地下工作者?受过刑讯?”孟省捂着嘴小心翼翼地问,“还是道上混过?”
门外的女人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静静地站着。
林之叶的目光从那些刀疤上移,落在父亲脸上,嗓音干哑,“你怎么,怎么受的伤?”
林父轻轻出了一口气,半低着头,万分柔情地看着自己的疤痕,“算是纪念吧。”
“纪念?”
“你妈妈,什么都要完美……她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没吃过苦头,直到碰到你这个难题。生你的时候,生不出来,转去剖腹产,肚子上留了疤。她又是疤痕体质……就像最好的绸缎被人撕了个口子似的。这对她而言是灭顶之灾,差点就要伤心死,你没日没夜地哭,她也哭,把你nainai、姥姥全给骂走了。
于是,你满月的时候,我站在她面前,用菜刀在自己肚子上划了个口子,比她的长多了,血流得满地都是……她不哭了,呆呆地看着我,终于有了点笑容。
你周岁的时候,我又给自己肚子来了一刀,当时你看着我哇哇大哭。我对她说,她那天受过的罪,我每年都受一遍,直到我死。”
林父指着那道最新的淡红色伤疤,苦笑着,“这是你今年过生日的时候,我给自己添的。”
林之叶从琴凳上站起来,想靠近父亲,又缓缓退回来,重新坐下。他的脸上写满了错愕,太过不知所措以至于将拳头放在唇边,反复啃咬着一个指节,都快咬破了。
孟省从头到脚都发麻,恐慌地摸着自己刚长出来的一茬头发,觉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这是林之叶家的私事,按理说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