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桌前,菜已经上了一些,他正看着微信,看她过来便又放回一边。
“抱歉,刚同事有点事找我。”
“没事,我不介意。”
片刻无言。
她尴尬地伸出筷子,夹了块鸡rou放回碗里,看他比她还闷,只能主动挑起话题:“我听萌萌说,我们是大学校友。”
“嗯我也听说了。我是法学院的,你是经管的吧。” “嗯,我是10年入学。”
“好巧,我是09届。”
“......”
“......”
“你现在,做刑诉还是非诉?”
“非诉。”
她想起他曾经发过的和刑法有关的文章,字字珠玑,想起自己曾将他们打印装帧后收藏在抽屉里,甚至在深夜背诵那段“不加限制的自由,只会导致强者对弱者的剥削......”
学校的模拟法庭大赛上,他作为正方为“不应该废除死刑”辩驳,唇枪舌剑间,他意气?发,正气斐 然。胜辩后他作为队?站到台前致辞。炎炎的夏日,一身正装的他用手背盖了把额上的薄汗,肃了肃声,依次感谢了对手和队友,然后说:
“......我们也要清楚,社会契约并未让度 生命权......每一个死刑判决的背后,都是数个家庭的命运......”
回忆和现实重叠,当初那个孜孜不倦追求司法正义的少年已然多了几分尘俗气息,于是她皱眉问了一句“为什么?”
顾初仁看到她脸上隐隐的惋惜,不解地笑了笑。相亲这么多次,头一次遇到有人会在知道他从事律师行业后还问这样的问题,毕竟律师本身已经是一份足够光鲜且令人艳羡的职业,更何况从事资本市场业务的律师。
而面前这个女人倒似乎很为此不满,一双探究的眼睛像一定要从他那里得到个答案。于是他只简单又有些不耐地告诉她,“市场比较好”。
她没说话,时空好像再次错乱,她当时喜欢过的人莫非只是一个幻影? 察觉到他的一丝不耐烦,孟小柒另找话题为自己打了个圆场。
“我本科时,去旁听过你们法学院的课。” 她埋下头嚼了口rou,想掩饰自己的不安。如果他就这样记起来,那她该假装不记得还是爽朗地回答:“啊!原来那个助教是你”?
“是吗?哪??”
“法理学概论。”
她的心砰砰直跳。
她看向他的眼睛,想从中找到一丝回忆。
可是没有,对面的顾初仁一丝也没有去试着回想,去回想那个曾有某个羞怯的女生默默无闻关注着自己的?春时代。
“这么巧,我也刚好当过这?课的助教。你是哪个学期?” 是的,好巧。
她终于不敢再进一步,有的答案如果明明心里有数,又何必自取其辱。
“我不记得,过太久了。”
她又将话题转到别处,问他平常摄影都喜欢拍些什么主题,更喜欢猫还是狗,最喜欢的电影,最喜欢的书籍。他问她平常加班多不多,是不是真心喜欢这种忙碌的生活,问她在国外读书时玩过哪些地方,有没有去过冰岛,那里的极光很美。
她想起大四时的摄影展,二等奖“雷克雅未克”,漫天极光下相拥的一对情侣,是他和那个人。
“我没那么幸运,去的时候天气不好,没有看到极光。”
她夹掉最后一块炖牛rou,眼神一点点变黯。
其实如果换一个相亲对象,哪怕是客套话,是否会回一句:“有机会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而另一边,顾初仁全然不知对面那个人心里的千回百转,只是在默默地评估这次的相亲局,像评估一个投资项目背后的法律?险。
他忽而想到这二者其实很像,律师在历史沿革明晰与否、合规资质是否全备等指标后面一一打勾,就像男人和女人交往时内心对对方外貌、品性、家境等方方面面的衡量。自上一次真正少年心性、不计现实的交往后,他在感情方面俗气了很多,不可否认。这令人些许不?,毕竟他以前是那种从不暗自评价他人的人,可人大概终究会被世界同化,变得庸俗、现实。
他既而想,显然孟小柒的学历和外貌已经达标,实际上应该是超标,相较于他原本对婚姻对象的期待值来说。她的眼睛很漂亮,有着明媚的眼?和卷翘的睫毛,给艳丽的五官添了几分稚气。气质也好,温温的,话不多,又不至于像有些古板的人那样过于沉闷——他曾相亲过毫不接他话的女子。
最妙的是,她看起来是个很有事业心的女人。她说有时会加班到半夜,且两周出一次差,那必定不会是那种以爱情为重的女人了。
只是时不时地,孟小柒会有些心不在焉,这让他感到一丝疑惑。或许她本是个单身主义者,如今奉父母之命才不得不来?他这个所谓的?金大龄剩男,于是也就不得不耐着性子和他聊那些有的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