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腿的模样与其说是只狐狸,倒不如说是只大笨狗,直摇着大尾巴追在主人身后献殷勤。
可惜他却不像只狗那般乖巧,他的言行比起过去,来得更棘手了。
这日下午,清风拂面,日光也被遮了大半。白婴惬意地躺在树荫下的藤椅上,手持一卷不知野雀儿从哪儿叼回来的坊间小说,看得津津有味。季肖却在这个时候傻头傻脑地摸过来了,还体贴地给他盖上一张薄毯子。
沉默一会,白婴汗颜道:“这大白天的暖和得不得了,你给我盖张毯子做什么?”
季肖道:“有风,吹多了还是会着凉。”
白婴纳闷道:“……你这家伙最近也管太多了。我不是跟你说过,负责劈劈柴、挑挑水就行,干完事情就给我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季肖看了眼茂密的竹林,缓缓道:“这儿凉快。”
白婴努力耐着性子,指了指巧歆居道:“竹楼里更凉快。”
季肖忽然不做声了,只看了他许久,没头没脑地问了句:“……白婴,你为何要救我?”
“……我说啊,你可以别再这样了吗!”白婴崩溃地大叫起来:“三天两头就来问一次!你不厌,我也烦了!”
季肖道:“那你便回答我。”
“我偏不答!你又能怎么的?”
“……”季肖继续深沉地看着他,眼底流过许多复杂的情绪。
也不怪季肖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这啼鸠剑之于白婴有多么重要,季肖后来总算是彻底了解了。而明白之后,带给他的便是更深的感动,与更深的疑惑。
见他不依不饶,白婴纳闷地骂了起来:“我真是受够了!笨狐狸,给本仙君滚回你的黑凌山去!”
季肖十分淡定道:“我已不是黑凌山的阿肖了,是虹蕊山的季肖。你自己说的。”
“……”白婴斜斜看着他,清秀的脸上显然有些不自在。半晌,他把书卷往旁边一扔,道:“……倒是你这笨狐狸,当真打算留在虹蕊山了?”
“当然。”
“为什么?”
“因为我……”季肖忽然狡黠一笑,“不笨。”
“……”白婴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只随手把那张烦人的毯子拨到地上去,而后伸展手脚,舒服地仰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
季肖把毯子捡起,叠好挂在椅子的扶手上,转身走向竹楼。
※
那日季肖心中一丝侥幸与妄想,并未招来白婴丝毫的责备与怨恨。季肖心知,白婴这是打算过往不究了。可他自己却一直钻牛角尖。黑凌山之于他,究竟有何意义。如今重生之后,绞尽脑汁想破了头,季肖也没能寻到半点好回忆,包括阿双与自己一同玩闹那段时光,也显得苍白无力。
季肖一直觉得自己与其他狐狸不一样。所以他只能刻意催眠自己,增强对黑凌山的归属感。
可惜一直都是自欺欺人。
后来,狐双来过一次。因为虹蕊山重新被圣气笼罩,狐双只能在仙人岙等待季肖出现。终于有一天,他们两个在仙人岙的小茶馆遇上。狐双依旧穿着鲜红欲滴的外衣,张扬而显眼。季肖还是那套单调的黑色服装,跟他面对面坐着。狐双对他说,那天来围山的狐族都回到自己的地盘去了,黑凌山虽然混乱了一阵子,如今也恢复了平静。
狐双没有问他为何能够复活,只问他,今后有什么打算。
季肖不敢把自己如今体内暗含白银霄佩剑之事透露出去,只能说自己无处可去,唯有留在虹蕊山上。
季肖的说谎水平还是那么不济事,几乎是在那个瞬间,狐双便露出狐疑的表情。但这只出色的狐狸最终还是没有戳穿他,也没有像过去一般取笑于他,只是默默起身,默默离去。
看着那道鲜红的背影彻底从视野中消失,季肖忽然有了实感。
……自己真的彻底与过去、与黑凌山断绝了关系。
※
季肖走进凉快的竹楼,扶着窗边的太师椅,倚靠在窗棂上,看外头阳光灿烂,鸟语花香。
白婴静静躺在树荫中的藤椅上,依旧是看起来孱弱不堪的书生。哪怕在那日亲眼看到了他散发着银亮光芒的仙身,季肖也还是难以把那两个截然不同的外形联想在一起。而且在季肖昏迷这段时日,乞巧节已悄然渡过,季肖没能看到他在乞巧节当日是一副什么模样。
不过这段时间,勤劳的季肖也查清了不少秘密。比如说巧歆居里供应不绝的食物都是野雀儿下山带回来的,还有仙人岙村民的记忆被大幅篡改,压根就不记得那一夜虹蕊山上惊天动地的异变。
这本是不错的举措,问题是白婴使起仙术来也特别偷懒。他只把那一夜的事情从村民脑中剔除,成了空白一片。
也因此,村民只要看到白婴,都会催动脑中某些被突兀挖空的记忆,感到头晕目眩,更甚者头痛欲裂。因为在过去也发生过不少类似的事情,加上白婴自称是一代换一代的“白先生”,却容貌不变,年龄也总是不增不